肩膀说:"布莱尔,我领着你去俱乐部的大厅里,你能看见路吧?"
"能。"她给了他肯定的答复。这时手绢的一角已经从她捂住眼睛的手上垂落下来,马休和鲍尔斯搀扶着她站了起来。
马休从沙地上捡起她的眼镜,塞进他儿子的衬衣口袋里。他说:"你们俩先走,我来收拾球具,然后把它们推回去。"
在鲍尔斯的搀扶下,她捂着一只眼睛往俱乐部大厅走去。一路上,他不停地安慰着她:"我们很快就到了,宝贝儿,我们很快就能把沙子取出来。"
布莱尔则一路点着头。由于她的眼镜在鲍尔斯的口袋里,她没有忘记装出看不清路的样子。走在大厅的台阶上,她甚至还装作差一点踩空一层阶梯,使鲍尔斯无从怀疑她其实看得非常清楚。
"别着急,"他一边架住她一边念叨着,"再上几个台阶就到急救室了。"
急救室?布莱尔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他是否正在琢磨找个医生、护士、救护人员什么的?她无论如何是经受不起任何检查的,她需要的仅仅是自来水龙头和一面镜子。
"鲍尔斯,只要在女盥洗室里冲一下就好了。"这时他仍然用胳膊肘架着她,她挣脱他之后直接朝几个小时之前曾经去过的女盥洗室走去。
鲍尔斯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不断地说着,她应该用无菌水冲洗。
"其实,根本没那个必要。"她使劲摇了摇头,以强调自己的不同意见。他刚要反驳,她迅速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眼镜,打断了他,转身进了盥洗室。盥洗室门上的一个大大的"女"字把他拦在了门外。
进屋之后,她因为感到释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豪华的化妆室里有两位女士正在化妆,厕所里有一位女士正在洗手。布莱尔不希望在别人的注视下冲洗镜片,因此她把马休的手绢塞进裤子口袋里,低着头走到远离那位女士的水池子旁边,首先冲洗空着的一只手。
那位女士仍然在消磨时间,她捋了捋头发,把紧身上衣塞进高尔夫裙里。"今天天气真好,是吧?"她对布莱尔说,"天上一点云都没有,也没有雾。"
布莱尔笑着点了点头,她不能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眼睛分别是绿色的和褐色的。难道这女人会赖着不走?
"倒是有那么一点风。"那位女士仍然在啰叨。她仔仔细细地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然后压了压头发,接着说了下去。"发很需要染色的时候,我最恨刮风,因为深色的发根会暴露出来。如果你不想当染色师的奴隶,最好不要把头发染成金黄色。"说完她抻了抻自己的领子,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终于只剩下布莱尔自己了,她把捏住褐色的镜片的食指指尖挪开,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然后舒展了几下僵硬的手指。经历过差一点儿丢掉假发和镜片之后,她再次有了安全感。两次都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然而她每一次都转危为安,没有露出破绽。
她用自来水清洗着镜片,这当然不是最理想的清洗液,然而她还是把镜片戴回眼睛里。视线又清楚了,一双褐色的眼睛,感谢上帝。头上的假发也戴得非常端正,没有一缕真头发露在外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刚才仅仅凭着感觉怎么会整理得这样好。
理所当然这不能归因于运气,运气太不牢靠了,而她还需要在伪装下度过两个晚上和一个半白天。她差一点在高尔夫球场上当着鲍尔斯的面丢掉了伪装。摆脱假发和镜片对她是一种解脱,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她仔细查看着自己的牙齿,以便确定牙齿之间的充填物没有在不知不觉中脱落,它依然非常牢固。她擦了擦眼镜,把它架回鼻梁上。她再次伪装好了,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她无法不嫉妒刚刚出去的那位浅黄色头发的女人,那个女人惟一的担心是自己没有染色的发根。当个像她那样的女人,惟一需要担心的是深色的发根,那样该有多好。
布莱尔突然愣住了,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形象。金黄色,她想象着自己短短的、深色的、光润的头发被染成了金黄色。那样就不至于使人联想到深色的头发,只是发型和蜜儿的差不多。她仍然可以戴褐色的虹膜,她仍然可以借助眼镜改变自己的外观,然而她可以不必为假发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