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仆这才醒悟过来，朱妈上前来扶住秦桑，易连恺却怒气冲冲：“姓秦的，你别以为你嫁了我，就是少。我告诉你，你要是识趣，就老老实实，我少不了你吃喝穿。给你三分颜你就敢使脸给我看，活腻了！”他脾气暴戾，说着说着上前来又是一脚。潘健迟大惊失使劲拉劝着他，但包厢中地方狭窄，秦桑又并不闪避，那一脚到底还是踹在她旗袍下摆上，只是因为易连恺被潘健迟拉住，早失了七八分力，不过仍旧将秦桑踹得一个踉跄，那珠灰轻纱的旗袍上，已经踹上一个脚印。

冰冷的冰袋贴在脸上，火辣的疼痛舒缓下来，肤上的灼渐渐化在丝丝冷冷的。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朱妈来侍候她换衣服，她也就随和的任由人摆布，其实心里什么都没有想，乎意料的安静下来。换了件衣服朱妈又重新搀着她坐下，她仍旧用一只手着那冰包，里的冰渐渐化了，外凝的珠顺着手腕淌她的袖里，像一条冰冷的小蛇，蜿蜒的无声的，一直往肘弯里去。那条细细地小蛇冰冷冰冷，像是沿着胳膊上的血脉，一直钻去，钻去，直冷到心里，发酸发疼。她想，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忍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憎恨，憎恨自己前几日并没有下决心，就在昌邺宅里一了百了。因为昌邺宅里，楼下烟室里有个楠木玻璃柜，里搁着一把象牙雕的长枪，据说那是前清摄政王用过的*****，虽然年代久远，但非常好使，去年她还见易连恺用过这把*****，她也知火药弹在哪个屉里…可怕的念只是浮起来一瞬，像是只野兽狺狺的拱过来，带着呼呼漉漉的气息，像是冬天里泛了，又又冷又雾，她定了定神，外已经在敲铃，是火车就快要开了。

朱妈叫别的女仆去找茶房，拿了一包冰来要给她敷在脸上。因为脸上还火辣辣疼着，秦桑下意识避了避，朱妈像哄小孩儿似的劝她：“少先敷着这个，不然就了。”

偏生遣来的那个副官并不认识秦桑，他上车到易连恺包厢里，见着闵红玉是位妆束时髦的年轻女，便以为这便是三公夫人，于是一一个“少夫人”好一番恭维奉承。易连恺素来骄矜，此时又在兴上，竟随他误解去了。偏偏一个女仆正巧过去取东西，回来告诉了朱妈，朱妈气得几要破大骂，秦桑淡淡地：“有什么好生气，左右不过是随他去罢了。”

等姚师长的副官一走，闵红玉却打发自己女仆送了一篮果到秦桑的包厢，朱妈一见，更如火上浇油一般，拎起果篮就扔到了车窗外。那女仆顿时觉得好生没趣，哼了一声就走了。没一会儿易连恺却亲自过来了，站在包厢门只是冷笑：“还反了不成。”

她倒连半颗泪都没有，只是不耐烦，心想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挨打了，从前他并没打过她，不过骂也骂得难听。他说的倒也不假，份都是自己挣来的，父亲陪嫁了半个家又怎么样，在旁人里，就是秦家攀附易家权贵。

易连恺那个脾气，如何禁得住一个下人这样跟自己说话，心下大怒，便冷冷：“人呢？难还要我亲自动手？”

侍从见闹得僵了，可是不能不着走上前去，秦桑站起来，双目注视着他，淡淡的：“你敢！”

秦桑倒没有哭，也不觉得疼，就是心里一阵阵发，像是母亲死的时候，她在学校里知丧讯，赶回家去，在路上那心就像是被人攥在拳里，怎么怎么攥，只是一阵阵发。她咙里像卡住似的，轻微的泛起恶心，不是恶心旁人，是恶心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样的泥淖里来，怎么会？

听差们看闹得大了，早就一涌而上，拉的拉劝的劝，连哄带求，将易连恺劝开去。几个女仆也一脑儿上前来，簇拥着将秦桑搀扶着在床上坐下来。

秦桑整个人都懵了，他这一下既狠且重，打得她一个踉跄，扶住那茶几，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难耐，连话都说不来。易连恺后本来跟着潘健迟，见到这情形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易连恺：“公爷！公爷有话好说！”

秦桑心中本就懒懒的，随手端起茶杯，并不作声。

这时候包厢外有人轻轻敲着门，朱妈开门一看，见是潘健迟，更没有半分好气，就拦在门：“什么？没瞧见少不舒服吗？”`

朱妈一边抹泪一边劝：“小你哭一哭，啊？哭一哭就好了，可别委屈坏了…姑爷这是中了什么邪…竟然这样对小…”

易连恺将侍从推开，几步走过来，举手“啪”一下，正打在秦桑脸上。

侍从虽然平日对易连恺惟命是从，但看见秦桑站在那里，她本来平日怯怯，但此时竟如同换个人似的，眉宇间说不一凛冽之气，不知为何气势就为之所夺，嗫嚅：“少…”

朱妈平日极是本分，这时候却顾不得了，抢在秦桑面前说：“姑爷，我算是我们小陪嫁过来的人，你这样欺负我们小，我可顾不得自己这张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