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草草地吃过了饭，本来天光就短，还没有一会儿天就黑下来，过了片刻，却听细微的敲窗之声，原来是下雨了。

秦桑见他这样洒脱，于是也暂时抛开一切愁绪，坐下来先替他舀了一碗汤。

秦桑隔窗看了看院里空落落的桂树，又见易连恺脸苍白，于是问：“是不是伤痛？”

易家是所谓的文明家，虽然婚礼还是依了旧俗，不过她与易连恺在结婚之前，却是见过几次的。不过每次见面的时候，总会有其他的人在一块儿。

秦桑恍惚间似乎在神，听到他这句话，倒像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怔怔地问：“你答应我的什么事？”

易连恺此时方才望着易连怡：“大哥对我的照应，我这辈也不会忘记的。”

秦桑倒想起来最初新婚的房之夜，也是这样一个冷雨潇潇的晚上。那时候她心境更如死灰一般。

可是这离愁别绪的时候，如果不讲这些闲话，可又有什么旁的话来说呢？

厨房倒是知他们两个人的味，除了送来一个极大的紫蟹银鱼火锅，另外还有几样清淡时蔬。

两个人对着气腾腾的火锅，只是易连忆伤后忌甚多，自然没有多少胃，而秦桑更是吃不下什么，隔着火锅蒸腾的白汽，两个人扶筷相望。

虽然符州时气和，但是因为连日天气霾，所以院里的几株梅，虽然开得疏疏朗朗，但是被朔风一，显得越发孤伶伶形销骨立。

易连恺因为是幼，所以从前一直住在上房西边的跨院里。从抄手游廊走过去，弯弯曲曲颇有一路。他因为伤后走路吃力的缘故，所以易连怡命人用杆抬了他，直接将他们送回房去。

时代的风气是举行婚礼之前的未婚夫妻见面，那是一定要带上各自的朋友。

这里原是易连恺婚前所居，后来两个人结婚，重新又粉刷装饰过，不过他们从婚后就别居昌邺，这里的屋一年到，空着的时候居多。但易连怡显然命人重新洒扫，屋里极是洁净。

秦桑见他此时倒娓娓讲起这些闲话了，不由得微微诧异。

一来是未免尴尬，二来虽然西方的风气盛行，世代簪缨的大人家，却还多少带着守旧的派，不作兴千

易连怡：“我也不耽搁你们小两话别了，你们就去吧。”

易连怡轻笑了一声：“三弟果然是年轻气盛，一辈这话，可是轻易说不得的。”他似乎是倦了，神冷淡下来，挥了挥手，说：“你们去吧。”

易连恺：“大哥想得真是周到，真真叫连恺无话可说。”

易连恺扶着牙筷，说：“也不定事情办得快，十天半月我就回来了，你也别太担心。”

所以雨直接就打在窗的玻璃上，没一会儿，雨下得更大了，而屋里的电灯虽然只亮着，但是黄的灯光，伴着窗外不远，树木被风雨声动的声音，倒仿佛古庙孤灯一般，听在耳中，别有一凄凉之意。

易连恺摇了摇。这个时候易连怡遣的人也到了，当下两人住不言。

秦桑扶着杆的扶手，一路走着，只是默默地想着心思，待了他们从前住的小院，方才抬起来。

院里本来着几株桂树，不过天气寒冷，台阶下的萱草尽皆枯黄，被风得漱漱作响。

易连恺却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反倒拈起了那寸金瓜，说：“往日见着这个，并不觉得稀罕。小时候家里还有好些庄，都培着有货。还记得年年下大雪的时候，庄上派人往家里送年华。像这寸金瓜，都是拿棉絮包了，搁在漆盒里送到家里来，唯恐路上冻伤了。一样寸金瓜，一样黄芽菜，每年过年的时候，总不缺这两样。这几年用了新式的锅炉，不再烧炕了，这货也得少了。”

所以她也就笑了笑，说：“等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南边的黄瓜都有得卖了。”因为符州有铁路和路通向鉴州，而鉴州地东南，比符远的气候更加温，所以有些时令提前的蔬菜，都是由鉴州运到符远来的。

尤其有一样凉拌寸金瓜，素来为易连恺所。寸金瓜其实就是里培育来的小黄瓜，用地窖围了火坑，慢慢养来瓜苗，旧历年前后结小黄瓜，不过一两寸长短，细如人参，岁初天寒之时价昂如金，所以又叫寸金瓜。

过了片刻，还是易连恺先开，说：“你放心吧，我答允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火锅送过去，你们小夫妻就在房里吃饭，明天一早你再城吧。”

似乎明明是说着宽的话，但心里那块千斤似的大石，如何放得下来。

厨房的人布置完碗筷，便退了去，易连恺见秦桑坐在那里怔怔地神，便说：“先吃饭吧，天塌下来，也吃了饭再说。”

电灯下本来照着气氤氲的火锅，透着那蒸起来的气，秦桑倒觉得他的脸更白了几分似的。

他们这间屋，原本这屋北窗之下了有梧桐与芭蕉，不过这时候梧桐树自然还没有长叶，而芭蕉去年的枯叶也早就被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