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赤脚在地板上动，将啤酒搂在怀里，倒在摇椅上。她要和啤酒安静地晒月亮，看月光舞。这是她们在此度过的一个夜晚。一切的过客在今天消失。剩下的她和啤酒是此刻生命中的依偎。没有什么可以改变。

小时候的同学，大了后的同事，几乎大分稍微有些亲近的人都会无意提及，你的父母是什么的？四月对这样的问题再熟悉不过，却依然觉得这个问题仿佛永远是陌生而不可亲近的。她微笑着说，哦，他们是技术员。实际上，她甚至不太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的，或者跟技术有些关系，但是，她并不是十分清楚。

她从不知在乎不在乎。比她年长太多，年长到了有任何情绪都不可能向她透的地步。她和、夫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觉得他们之间有了解与被了解的关系。没有。他们三人都沉默地相，将日安排得井井有条，所有人都在理智里行事。她甚至不记得他们有过目光的对视。

她甚至没有为父母的去世过几滴泪，可是，啤酒却使她站在镜前面泪满面。

她在沉寂中抚摸啤酒，也开始沉沉地往下掉。在万籁俱寂中，她听见窗外安静的蝉声，如线般直直的声音，毫不停滞。蝉声畅大，仿佛银的镀锌钢从耳朵里，再从睛里伸，光溜溜的，一片银的月光和一波直如线的声音。毫无波动的声音，穿梭过房间，穿梭过她的耳朵，再穿梭过夜。没有纹路。

敲门声。咚咚。然后动静消失。四月安静地竖起耳朵，屏住呼等待。门里门外，有两个人都在安静地等待。等待着消失。重新恢复寂静。这是一场耐心的等待。看谁的耐心先消耗掉。

如今，啤酒也渐渐地要走了罢。它的面都开始丧失了生动表现的表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重。一只失语的猫。她想。它有血，它的血从粪便里，就这样，失语，失血。丧失了血，丧失了温度。它渐渐丧失生命，走向死亡。靠近天堂。

他们都要离开她，她甚至连小小的啤酒也留不住。

她并不知是谁，也不想知。除了那些住在单公寓的中国籍员工，不会有别人。可是，这些人，除了庄嫣以外，她都没有什么情，也想不来跟他们是不是有话可说。

《布拉格之恋》里，那条狗将要死去，泰瑞莎对托斯说，有时候，我觉得我对它的比对你的更加烈。

敲门声再次文明地响起。轻敲三下。然后消失。打断了银的声线。然后，恢复最初的线。

，死亡是必然的。她本看不来没有父母，她能缺少些什么。缺少的，不过是无休止的谩骂与打斗，上斑驳的伤疤与长飞过的呼啸声。她不在乎这些东西的丧失。

这便是终极幸福吧。她安静地在睡梦中泛起了笑意，手将啤酒揽得更了。

月光轻轻地洒在她的指尖和啤酒柔的发上。她将指尖啤酒黑白相的发中，立刻觉到它的骨越发明显地尖锐起来，大的肚也了许多。她轻柔地摸它的睛，它白的胡，它的嘴。它有气无力地抬起睛激地看着她，然后垂下睑，又昏沉沉地歪下了小三角脑袋。

她会失去它。这，会比一切都刻。因为她对它从未有过要求。

或者是死神。她突然在朦胧中想，死神将会把她和啤酒带走，给她们一个最终幸福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