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就变得温热,她忙绞了水,继续为他擦汗。
他睡得并不安稳,不但汗珠一颗颗冒了出来,合起的眼皮也好像在作梦似地动个不停,这样子的病人,初一怎敢放心让他独睡啊?
“大爷,大爷,你觉得怎样?”她轻声而着急地问道。
病人依然双眼紧闭,呼吸声也依然沉重,一脸一身都是汗。
望着病榻上沉睡的三儿,小芋只能忍着心疼,含泪为他拭汗。
好久、好久没这么近距离瞧他了,他的眉,还是那么黑;盖下的睫毛,也是那么浓密;还有那粗线条的俊脸,永远是那么好看…
“小芋…”沙哑喊声由两片唇瓣中逸出。
她吓了一跳,马上缩回手,心惊地望着似醒未醒的三儿。
“小芋,我好想你…”一串泪水由他紧闭的眼角流下。
“三…”她心脏紧绞,泪水夺眶而出,忘情地想喊出他的名字,却只能以手掌紧紧按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真情流露。
是三儿说梦话了吧?但是,他的泪水不是梦,是烫的、是湿的,她颤抖地想去触摸那晶莹的泪痕,可一见到自己满是伤疤的指头,又马上缩了回去,全部藏到袖子里。
“小芋,你怎么就走了?小芋…你在哪里…”
泪水不断由他眼眶淌出,那已不是一串泪,而是浩瀚的泪海啊!
不忍啊,早在他为她守灵的那几天,见他只是整夜呆楞楞地掉泪时,她已是千千万万个不忍了,不忍如此爽朗的好男儿为她悲泣啊!
“大爷,她不在了…”她哽咽地道。
“小芋在的…”他梦呓似地摇头,湿透的头发散乱在枕上,猛然拿左手打上胸膛,砰地一声“她在这里!”
“哎呀…”她惊叫一声,差点以为他要敲死自己了。
还好,她舒了一口气,他的胸膛还是规律地起伏着,只是那只握拳的左手仍压在心口上面。
她在他的心里吗?
她轻咬唇瓣,转身将泪湿的蒙面巾子整理一下,再绞了手巾。
“大爷,睡了。”她坐在床沿,轻轻柔柔地为他拭汗。
一擦再擦,仔细地、温柔地,从他的额、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脸、他的脖子,一再地为他拭去泪水和汗水。
在她柔和的动作里,他的呼吸声也渐渐平缓下来了。
她又轻轻地拿起他的左手,帮他擦手臂。
他的拳头松开,落下一块闪着光芒的铁片。
她震愕地望着那块田字铁片,这条项链竟然没有跟“小芋”一起下葬,三儿又将它拿回来了?!
她不舍地拿了起来,抚了又抚,又拿到脸边偎了又偎,瞧了又瞧。
唉,三儿将铁片捏久了,上头都是指印,汗水又弄糊了光亮的铁片,很快就会生锈的。
她转过身,抓起裙襬,很努力地擦起铁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