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

晚饭的时候囡囡没来吃饭。

我迎上去，把手伸来“王先生吗？”

“你…”他奇怪透了“你便是囡囡的？”

妈妈说：“我也哭过呀，女儿是我自己生的，我有什么办法？”

“没有。”妈妈说。

我对妈妈说：“叫一叫她吧？”

这广告公司是洋人开的，外一间大房间，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王健康坐在其中一只写字台上，听见有人找他，站了起来。

那天晚上，半夜我听见囡囡起来在厨房翻东西吃。

他率直的说：“囡囡说她的像老妖，专门跟她作对，我看你…你不老嘛，也很漂亮嘛，跟她长得还很像。他拉开了边的椅“请坐。”

这王健康上知说错了话，脸就涨红了。

我温和的答：“我是囡囡的。”

我自然懂得。囡囡被妈妈哄着上学校去了。我在那天下午提早半小时下班，便到那家广告公司去找王健康，我并没有预约他，想他不过是个小职员，不见得会不在公司里。到了那里，经过通报，他果然在。

“你叫宝宝？”

妈妈说：“叫她什么？她不是牺牲吗？我们要训练训练她呀，我是她娘，她要牺牲，应该先牺牲给我！”妈妈笑了。

有钱有什么不好？有了钱可以到敦海德公园去骑，可以大吃大喝，可以与朋友开开心心、公公的在一起；有了钱可以使生活舒服，使家满。我没说不要情，真的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像囡囡这样瞎七搭八举起手来喊喊号，就算情了？

妈妈说：“可以，我去一囡囡，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是碰见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不到半年，也就嚷着要结婚，当时这男人非常鼓励我脱离家，说妈妈看不起他，如果我他，就该争取自由。一天到晚的，结果这个人除了嘴里一天到晚说之外，既没有本事，也没有职业。换句话说，我受了骗，逃回家来，这男人还不肯放松，好不容易把他打发掉，真是心灰意懒得不想人。妈妈说：“年纪轻，不要，可以从开始。”所以才发愤到了今天。

“你见过那个王健康吗？”我问妈妈。

“是，”他答“哪一位？”他好奇的看着我。

妈妈有了一次可怕经验，果然比较明起来。

“妈妈，我们真对不起你，”我很歉意的说：“我们太不像话了，一个个都叫你担心，别人家的女儿，十七八岁早就刮得很…怎么样利用男人，怎么样往上爬，只有你，生了妹两个，都像天才神童似的，情至上，似懂非懂，真是白痴格，亏你还笑得。”

人总是要吃饭的，吃饭总得要钱。我真是个俗人，可不是，天天唠唠叨叨的念着钱，但是没钱怎么办？这问题要问囡囡这年轻女孩，她们的胃壮一，她们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你要当心，如果他不对劲，你就赶回来，别多。”妈妈说。

“是呀？”

我说：“要不要见一见他？”

我跟他聊了起来，知他大学才毕业的，系主任把他介绍到广告公司来工作，家里父母双全，只有一个哥哥。他很有趣，很诚恳，我们很谈得来。他比起我十年前碰到的那一位，是得多了，简直不能作比较。那一位除了蒙着烟喝啤酒闹事，什么也不理，

我一边坐下，一边问：“是吗，她真的那么说？”

我叹了一日气，谁是谁非，很难说，像现在，我当然说我是为了囡囡好，但囡囡不得要杀了我这个呢。

第二天妈妈跟我说：“那个王健康呀，是在某某广告公司事情的，真要命，广告公司有什么用？”

我打量他。他是一个扎扎壮壮的年轻人，很短的发，大大亮亮的睛，有一稚气的倔，鼻笔，神奕奕，一副大好青年的样，比囡囡约摸大三、四岁，我对他颇有好，顿时放下了一半心。

我如今每过一年，就更加觉得钱的可，君财，取之以德。我是女人，女人与小人都是难伺候的。但是凭劳力换回应得的酬劳，并没有什么可耻。人人躺在床上喊清，整个社会就给清垮了。

十年前我是被利用的，但要怪也怪自己胡涂。十八岁也不算小了，怎么还会这么笨，所以我并不十分怪对方，奇就是奇在他运气够好，坏就是坏在我够倒霉。

“行行状元，”我笑“可惜壮元爷只有一个，往哪儿找去？我找机会看看这位健康先生。”

是的，我现在是过得很好，但是一朝被蛇咬，难免怕绳索，以后听见这一类型的男人又恨又怕。这一段事情囡囡不知，囡囡那个时候还小呢，能瞒就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