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似镰钓，漫过天心，转yan已是三更时分了。

彭襄妤却独坐在碧纱窗前，手执香扇，一副心事重重，无chu1排遣的模样。

巧儿见她愁眉轻颦，神思恍惚，不敢惊扰她，只好缩在一张锦椅上，托著下ba，睡yan惺忪地打著盹。

彭妻妤望之不忍，也知dao自己该睡了，但，幽思萦怀的她，即便闭上双眸，亦是思chao飒沓，寝不安枕啊！

冷墨的chu现，像一dao突如其来的飓风，在她心海里兴风行云，chui绉了一池chun水，从此，狼hua汹涌，愁云万叠，难得平静。

自她委shen烟hua，挂牌接客以来，见过不少风liu雅士，王孙公子，乃至绮儒纨ku，有的人贪恋她的meise，有的人欣赏她的才华，但不论何者，俱都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寻芳客，惟独冷墨行止诡异，启人疑窦。

看似落拓豪放，不拘小节，但却chu言犀锐，字字大胆，话中有话，令人有如雾里看hua，难辨真伪。

一方面抚琴向她表达倾慕之心，另一方面又语音暧昧，意有所指的牵扯上展靖白，弄得她不胜窘困，既惊且疑，实不知他袖里暗藏什么乾坤，卖弄何zhong玄机？

唉！彭襄妤百思不得其解。惆怅、寥落、哀愁、gan伤，总总情怀，丝丝缕缕，如luan麻缠绕，让她愈理愈是迷luan，愈理愈是惶惑，茫茫然不知情怀所托。

唉！包鼓四响，她轻摇香扇，弱不胜衣地低叹一声，看来，她又要度过一个愁绪漫漫，终宵难眠的shen夜了。

忽地，她听闻到一阵极为嘈杂刺耳的騒动声，好像有人正扯著嗓门在叫骂，听那声音，颇似胡嬷嬷，她微微一愣，莫非又有哪个刁蛮的客人在藉机生事了。

巧儿也被惊醒了，她rourouyan睛，语音模糊地大发牢騒：

“又是哪个缺德鬼在闹事？三更半夜地，扰人清眠，也不怕引起公愤，让人luan拳打死？”

彭襄妤轻睨了她一yan“是胡嬷嬷在骂人，你下去瞧瞧，看是怎么一回事？”

巧儿嘟著小嘴，一脸勉qiang地依言行事。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她重新登阁，以一副没啥大不了的语气向彭襄妤报告著。“小姐，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有个老tou子喝醉了，趴在桌上，不肯离开，胡嬷嬷想赶他走，他却ying赖著不依，胡嬷嬷没辙，动了火气，只好破口大骂，发发雌威了。”

彭襄妤心念一动“巧儿，你所说的老tou子是谁？不会正巧是那个专程上门喝酒，却不叫姑娘伺候的老先生吧！”

“正是他，”巧儿点tou应dao“这说也奇怪，他上门好几天，平常都喝到月上枝tou便离开，今晚却一反常态，喝到四更天，人都醉醺醺了，还ba著桌子不肯离开，胡嬷嬷早恼他把咱们这当纯酒馆来消费，这下逮著把柄，正准备好好开炮，修理修理他呢！”

“何必呢？人家搞不好有他的苦楚和难chu1，胡嬷嬷干嘛斤斤计较，ying是找人家的麻烦呢！”彭襄妤不以为然的摇摇tou。

“小姐，你又不是不知dao胡嬷嬷的为人，该泼辣，该jing1明，该势利的时候，她可是一点也不han糊呢？”巧儿振振有辞的说dao“那老tou子把咱们这当酒肆不打jin，还喝醉了夜不归营，在那醉言醉语，比手划脚，赶也赶不走，这胡嬷嬷不恼火才怪！方才她已经命人把保镖从床上挖起来，看样子是准备动手把那名老tou子丢到街上去睡呢！”

彭襄妤却起了恻隐之心，一脸郑重地吩嘱巧儿“巧儿，你随我下楼去。”

“下去干嘛？又没我们的事！”巧儿一脸讶异地望着她。

“你同我下去便是，问那么多干嘛？”彭襄妤jiao嗔地白了她一yan，既而不容分说地掀帘下楼，让巧儿毫无选择的余地，只能闷闷不乐地咬著chun，尾随著下楼。

胡嬷嬷一听到彭襄妤的请求，简直傻了yan，不，不止傻了yan，她还煞有其事地rourou耳朵，怀疑自己的听力chu了问题，直到彭襄妤面带微笑地再度重申了一遍，她才相信自己一切正常，而不太“正常”的人，反倒是mei若天仙，凛若冰霜的彭大姑娘。

“襄妤，我没听错吧！你真的要让这糟老tou睡在你房里？”胡嬷嬷仍是一副消化不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彭襄妤温雅婉柔地笑了笑“嬷嬷，人都有落难不便的时候，襄妤收留他一晚，又有何妨？”

胡嬷嬷绉著眉tou，仍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态。“哎哟，这年tou人心难测，我们都不知dao这老tou儿是何来历？你贸然收留，只怕不妥，会给自已惹麻烦的！”

“嬷嬷，我不怕麻烦，你就别cao2心，依我一回吧！”彭襄妤不矜不躁的淡笑dao，态度温和却十分jian定。

胡嬷嬷拿她没辙，只好勉qiang地点tou答应了。

“小喜子，你帮忙彭姑娘把这糟老tou扶到媚香阁去。”她颇gan无奈地转首叮咛著负责跑堂、打杂的伙计，然后瞄了醉态酩酊的青袍老汉一yan，摇摇tou，长歔短叹地走开了。

小喜子费了九niu二虎之力，才汗liu浃背，气chuan不休地将那么醉yan迷蒙，呓语不休的老tou子扛上媚香阁，放到彭襄妤的卧榻上。

他对于彭襄妤的热心善举，显然亦是不怎么苟同，看了面se同样不怎么好看的巧儿一yan，他也摇tou晃脑的离开了。

彭襄妤知dao巧儿并不赞同她的zuo法，所以，她也不愿劳烦她帮忙照顾这位醉气醺人的老tou子。

她沏了一壶热茶，弄了一条热锦巾，缓缓走近床榻，细心款款地照拂著这名不知因何事满怀忧思，引杯浇愁的老先生。

才刚把绵巾搁在他的额tou上，那名满yan红丝的老先生已扭曲著脸，神情激动地抓起她的手，痛苦而沙哑的呢喃著：

“如玉，是你吗？如玉，你可知dao…我有多么思念你吗？如玉…”

彭襄妤吓了一tiao，还不知该如何应对时，那名神智不清，被酒气烧灼之苦折腾不已的老先生，又冒chu了一串令人闻之困惑，却不由鼻酸的呓语：

“如玉，你…你怎么舍得…离我而去了，你…忘了我们相守一生，恩爱到老…的誓盟了吗？”跟著，他焦灼地翻转著shen子，好像正在和什么恐怖的梦魇缠斗著。

“不！别带走她…别带她…我求求你们…老天爷…”他嘶哑的狂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