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尺。
一股扑鼻酒臭袭来,醺得她的头直发昏。她用手掌煽煽那股气儿,刚想要抬头把那个秦公子的样儿看仔细。那秦公子却身子猛地一僵,接着倏地疾退数步,霍然转身背向着她。
齐云皙尴尬地站起来,道:“原来是她要买琴,那不卖也罢了!”
那一旁起哄的“商人”都来相劝,姓秦的反而不出声了。
欣儿道:“谁说我要买?若不是秦公子请我,本姑娘才不来呢。”说着就去缠着秦公子发嗲。那秦公子却迟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抬手将她推开。
齐云皙本想立马走人,但想着到手的生意不做总不划算。只赖着等他发话,他却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支支吾吾连囫囵话都讲不出一句来。这下子玄银玲更加奇怪了。正在这时候有人在门口喊道:“秦大人,许记绸缎庄许庄主到了。”就见两人押着一个“皮球儿”上了楼。
侍卫走近跟前,其中一人一脚将“皮球儿”踢得跪到地上,向秦公子禀道:“秦大人,许记绸缎庄的老板来给前方将士们捐银子了。”
只听他“哈”的一声,正欲转身忽又警觉改为侧面向外,好像要掩饰什么,他抬起左手,用他修长的五指捻起一络鬓发梳弄起来。因略带柔媚显得很不自然的姿势加上昏暗的光线,漆黑发亮的发丝还有他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骷髅型古玉戒指,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突如其来的变化叫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惟有玄银玲突然呆住了。
不过,短时的尴尬后又见秦公子伸出手,用食指朝“皮球儿”勾了勾。那“皮球儿”捂着早被打肿的腮帮子,打地上爬起来,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一大叠宝钞和一串珠子。就这样打哑谜一般,直到“皮球儿”“捐”完银子下了楼去,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欣儿忍不住先道:“那人不就是这楼船的主儿吗?这先生好,不单送公子船还送银子给咱们花呢。”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秦公子抢了胖子的船又抢了胖子的钱,美其名曰:“捐银子”嘿嘿!你说这世道,有权的人就是不讲理!
“你…你…”秦公子被她揭短心里暗忖:这贱人真不知好歹,不抢许胖子的谁给她那古琴付账?更气得说不出话来。当下垂头走近齐云皙的跟前,一手将那叠宝钞递到齐云皙跟前,道:“给你。”
“什么?”
“买琴。”
“不是…”
“罗嗦。”
他指了指欣儿又指指那琴,忽然说话简单明了绝不多废半句口舌。欣儿见他那古怪劲儿差点儿笑出眼泪来。她打着哈哈上前向齐云皙再次伸出手。这次齐云皙没有再拒绝,他暗忖:看你这刁妇有何本事?欣儿似读懂了他眼中的意味,嘴角儿勾起一抹笑。
她捧过琴盘膝而坐,将琴置于腿上。一人急忙上前奉上酒水给她净手,又拿布擦干。凡此种种,过场做尽。一改之前的烟视媚行,正儿八经地弹奏起来。
那琴音初时细若蚊声,由远而近;再来仿若破竹声声叠起,由近而远。忽而高山流水,忽而沙场点兵。乱七糟八,突兀怪异,简直世所罕闻。
一曲终后,众人几乎栽倒。惟独齐云皙耸然动容,叹道:“果然是‘知音人’。但不知姑娘从哪里学来此曲。”这回口气也客气多了。原来欣儿弹奏的,居然就是当年齐父友人所传授的那一曲。
欣儿也装做斯文模样,欠身还一礼,道:“不敢受此谬赞。此曲乃是家父亲授。”然后又别过头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齐云皙皱起眉道:“我说真的。”
欣儿也道:“我说得也是真的,不信你问秦公子。”
齐云皙等人一齐望向秦公子,他却在发愣,半晌才道:“啊…是临清县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