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人,不复以往的少年锐气,也没有正气凛然的慷慨陈词,在那双漾着笑波的眸子里,只读得到几分轻佻与癫狂,浑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
他,怎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天子由惊愕之中渐渐平息了怒气,心中油然而生的是丝丝叹怜与惋惜——曾经的睿智少年已经不复存在了吗?是他亲手扼杀了少年的那份傲世才华吗?
天子的目光避开了那双含笑凝注他的眼眸,双手猛然握紧龙头扶手,连连吸气,终于压制了那份痛惜之情,他如同没有听到方才那一番大不敬的戏言,故作淡然地续下话匣:“朕亲政十二载,四海升平,边疆十年无战事…”
“嗷呜!皇上没有听到塞外有狼在叫吗?那都是些饥肠辘辘的恶狼!皇上只要到塞外草原上遛一圈,就能看到成片成片闪着绿光的狼眼。皇上家中若是养了一头肥鹿,您还能沾沾自喜,高枕无忧?”
听这调谑反驳的语调,众臣的脸都绿了大半,个个提心吊胆地把目光溜在那君臣二人之间,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天子眼角微微抽搐,硬生生压下心火,却不自觉地吊高了嗓门:“朕,亲政十二载,南方治水有成…”
“成堆的祭品都扔在河里,天子率百官祭河神,那场面真是壮观,猪呀、羊呀,统统往水里一丢,臣在岸上捞了半天,只捞到一个六斤五两重的猪头。明年汛期一到,皇上记得往河里多扔些长膘的牲畜,也好让沿岸灾民捞一些来果腹。”
“…朕治国安邦、敦亲睦邻,与北方游牧族订下友好盟约…”
“臣听说,前些日子,与中原订下友好盟约的六国使节前来给皇上祝寿,南苑一场狩猎,吾朝将士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技压蛮夷小卒,令六方使节灰头土脸、甘拜下风!突耶使节还输给了皇上一个美人儿!吾朝当真是能人济济、高手如云,皇上当真是雄风八面、威震四海!”
“…”殿内鸦雀无声。
臣公们的脸色由绿转黑,纷纷摇头叹气:完了!这活宝逞了口舌,触犯了天威,小命还不得玩完?
皇上喜颂扬,尽人皆知!今儿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个一品县令却手持金蔷指准了天子的鼻尖儿一个劲地糟改人,饶是性情温良的君主此刻也不禁变了颜色。
“东、方、天、宝!”
天子牙根发痒时挫牙的“咯吱”声清晰入耳,东方天宝依旧眸漾笑波“臣在!”
“你好大的胆子!”天子端出了威严的架势“你当真以为朕砍不了你的脑袋?”
“皇上以仁治天下,以德服臣子!金口玉言,臣铭记五内!”
万岁爷说的话,他独独记住了这一句。
天子顿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原本平和舒展的眉梢也撩上了一簇火苗“你不是不知道今日早朝所议政事吗?此刻又是从何得知南苑狩猎一事?”
“臣方才在殿外是‘听不清’皇上的话,而非‘听不到’皇上的话。”神龙发威,这当口形势已是万分的不妙了,但他似乎已被酒精冲昏了脑袋,眉宇间当真有几分癫狂,言辞亦不知收敛“皇上人未老,怎的就有些耳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