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吵。

陶知行埋低tou，耳边有人在说些什么，她适时应着声，挑拣着听。

来人正是上工初日对陶知行下ma威的衙役，此刻虽称不上客气，语气却是和缓许多，几句称兄dao弟的寒暄后，他说dao：“福平县搁置多时的案子，今晨大人开堂结了，凶手坦承杀人。”而后又多说了些奉承大人的话，在她耳里糊成几dao回音。

结案了。

这，似乎不是太过令人讶异的发展。

shen为仵作，她从前只跟在三哥shen边帮着，未曾上过公堂；可长年下来多少也明白到一个dao理，那就是仵作的工作只在惠堂里。公堂之上，谁人冤屈、谁该填命、公dao与否…并不是区区仵作能置喙。

一阵微风拂来，她停了停，侧着tou想着某些事。才一会，她皱皱鼻tou，被一gu味儿打断。

shen边人影离去，随即又一人走近。抬yan，见是魏师爷，陶知行正要起shen见礼，却被他一掌压回椅子上，touding传来较方才更沉稳的声音，又是说着今晨大人审案之事。

好吵…

太多细节，陶知行适时点tou；怎知魏师爷说了又说、说了又说，待了许久仍不见离去，于是她径自埋低tou。

就闻魏师爷说着：“…大人审案，首重人证wu证，且绝不用刑，所有疑点决计不ma虎，全用言语问话，日审夜审，穷追不舍，让人心力jiao瘁…喔，不，是一步步攻破心防，认罪认得心服口服…”

那声音有如佛堂诵经，陶知行神游了一阵，回过神来，魏师爷似是未有一刻停口。望着那张斯文的脸庞，不知怎地，令她想起远在日江的婆妈三哥，于是她有礼地为他添茶。

魏师爷言谢啜了口茶，再dao：“那日城外池塘烂泥堆中挖chu的帐钩，以及于凶手家中后院搜chu的凶qi，加上大人命人在堂上重演杀人过程，全都让凶手哑口无言。陶仵作，你可知，原来凶手杀人念tou竟是因…”

魏师爷的声音成了空灵回音…陶知行掏掏耳，对于审案的细节，她一向不gan兴趣。

从尸shen上的伤chu1判断，凶手必是手无缚ji之力之人，方需以机关先行将被害人困住；凶手可能是女人，可能，是孩子。再就腰腹间的伤口角度来看，凶qi向上斜cha入ti内脏qi，以高度来看，若凶手是个成年女人，必是异于常人的jiao小，要不，多半是孩子了。

以上是陶知行所见到的事实。

一个孩子何以要致人于死？所有daoju、凶qi可是他一人准备？还是，他不过是被人利用？又或者，这孩子知dao外人会想到这一层，所以能扮无辜…太多可能，太复杂，谁又真能看得透彻？

所以，杀人的念tou因何而起，对她来说不及杀人的事实重要。

耳边魏师爷的声音嗡嗡作响，陶知行继续神游。

跟在三哥shen边多年，见过尸ti无数，她总检视那些躯ti的每一chu1，务必找chu最细微的伤、瘀、纹，以及其它关于死者生前、临死前的最后线索；她一向未去shen思凶手为何取人xing命。

随三哥zuo着仵作工作时，她见过长年相爱的恋人一朝反目，什么海誓山盟全化为乌有，还能买凶相害；也见过一个人可能从未想伤人xing命，同时却将一个杀人计划想得周全，有一日为了自卫便用上了；这看似shen谋算计，可谁又能说这凶手心思歹毒呢？

人的心思百转千回，这一刻还全心想着一事，可能转yan便能全盘否定。一个念tou，只在当下算数；事过境迁，又该用何标准评判？

陶知行自认驽钝，不敢妄加猜测，只想专注于擅长之事。

心思一顿，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此案反应至此。

以往不是没听过旁人议论她与三哥负责验尸的案子，多数时候，不都听听罢了，哪会在心中自问自答、思考良久？

脑中骞地窜进一张白净的脸，他yan里没有一丝鄙夷，只是带着微微笑意。

片刻，她甩甩tou。大约是吃大人、住大人的吧，又一直听人说起开堂审案之事，才会突然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与他的笑…

“阿九。”

循声抬tou，shen边所站之人竟换成了贾护卫。陶知行眨眨yan，方才耳边魏师爷还说得起劲，什么时候离去，她已记不起。

贾护卫将手中之wu置于桌上的空位，大刺剌地坐在了她对面的位子，那震耳yu聋的声音说dao：

“我说阿九，这几日啊，你可知大人——”

“我知。”原本没有习惯打断别人说话，但陶知行抠抠发疼的耳壳，

点toudao：“今日升堂，凶手认罪。”两句话总结了衙役与魏师爷的话，大概也是贾护卫想说的话。

“…是魏师爷告诉你的？”贾护卫收了收声，再dao：“方才我见他从这走chu去。”

“是魏师爷告诉我的。”陶知行点tou附和，本想以此减短两人的对话，不想贾护卫神秘地向她靠近，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