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不来陶知行的一意专心，学不来不被情左右的看待世事。

判定凶手，于江兰舟而言，是基本；然而行凶的动机、心计、缘由，是量刑依据，他无法不细细追究。可人的言语太过模棱两可，太过钻研人与人之间的连结与情，越易产生盲。

学不来便学不来吧，发愁又有何用？

侧脸传来意，夕正西沉，微风轻拂，带来一草香，以及亭内的香。不用睁，也能猜到陶知行仍端详着那瓶麻油…

这…莫非是…

“…你真内行。”江兰舟想起陶知行验尸前烧完皂角，抹了麻油在鼻下时的表情，不禁扬了扬嘴角。昨夜重验尸时，自己也对那瓶陈年老油了同一表情。“此案已结，福平县一向安宁，往后应是用不上的。就当你大哥故友送你的见面礼，也算我为先前的试探给你赔礼吧。”

这等级的货连大哥都没用过的，三哥跟她就更别提了。本来仵作是不该太在意这些，可抹在鼻下的麻油若是散发怪味，只会扰思考；这款麻香堂的纯正金标牧童戏黑麻油，油不过重、不鼻，油味只要不下锅便引不过人醇香，号称仵作三贵人之一，是绝佳的验尸辅助良品哪！可惜，年产量少，若无门路，就算有钱也抢买不到。

“是…”过了好一会，陶知行才回。她两斗，盯着瓶，瞧那中似乎有两只小鱼…咦！只是黑？

若不是陶知行，江兰舟只会判其一时失手；若不是在堂上展示他掌握了所有过程细节，运用心理战术暗示一切早已被看穿，又如何引凶手说一次得手的背后是用尽多少算计与演练，埋藏在内心的恨意又有多么地切？

风很轻，香渐淡，在陶知行边，他试图染一些从容淡然。良久，似是真能挥去些杂念，他打起盹。

他不说，陶知行也真能不问起关于案情的一切。

：“有。所以今日想同你说两件事。”

“麻油。”江兰舟特地差人县城买回来的。他得意地：“这间油行从前朝经营至今，肃州每年送的贡品中少不了它。惠堂里的麻油应是此衙建好时便收了待用的，早已变质，其味扰鼻，别要再用了。”

看得陶知行是真开心，小小一瓶麻油就能让他喜至此了吗？打断他人乐趣是不人的，江兰舟耸耸肩。另一件事，只有等下回再说了。他移了移，坐到了小亭两间的石板上，望着回廊，闭上。

“是…”原来瓶上真画上了牧童戏，真是巧夺天工…陶知行使力着手指，想去去油，可半天仍未伸手去摸那瓶麻油，仍是怕脏了。

陶知行与他可能其实并不是同一类人。

初初江兰舟想着这年仅十岁的孩，再怎么也是护姊心切的失手；这是为一个断狱无数的主审，相信民风淳朴、人本善而的判断。陶知行验过尸后，却是全盘推翻那推论。

她看了许久，说不话。

一客死异乡的尸首，指证害命的凶手，是其往来京城与福平经商识得雕玉女师傅家中最小的弟弟。京商曾赞姊姊手艺，每每来福平总会带上京里小玩意儿，几番讨好，姊姊自是将芳心许了他，更怀上了他的骨。以为京商对姊姊真心，会迎了一家上京，怎知原来只是一场玩。

陶知行看着大人从襟中掏一个小瓶，放在了堆满猪脚骨的碟旁。

转转，陶知行了油亮的手指，抠抠脑袋。她小声问：“这是麻香堂的纯正金标牧童戏黑麻油吗？”

与那雕玉女师傅和其弟问过几次话了，怎么看都是那京商酒后脱说了几近污辱的话才惹来杀机。当堂演练过杀人过程后，他不禁再三提问，那孩招真相是早看穿了京商无意迎娶其姊，才使计醉了他好下手。

“关于另一件事。”江兰舟有趣地看着他的举动，说着。

“谢大人。”她也不推拒，大方地收了。陶知行盯着那巧小瓶上的金边图案好一会，伸了手想拿近瞧瞧，却想起两手沾满油渍而作罢。

论罪不难，照本宣科罢了。然宣判过后，雕玉女师傅的馈然泪下，令他手中的惊堂木悬了许久才敲下，迟迟不退堂。

早知如此，该早上日江找知方的。

将那无神中忽而绽放的光采尽收底，江兰舟又笑了。上穿的，皆是布衫，且皆为，猜想是方便检验工作…还以为陶知行真那么超世脱俗，原来是只对特定事放心思。“我让老板了两层，可放好一段时候不坏，待你下回用时，再拆吧。”

拖了两月有余的案终于还是结了。

唉…

陶知行能费心钻研尸上的每一，能实践那么一个准确认凶之法，却不在意案如何被审、凶手是何人、又是为了什么行凶。

江兰舟仰向后，靠在了石上，继续听风，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