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许多人都摊开四肢睡在草地上，上是染着红光的灰天空。穿着白外衣的侍者依旧在送饮料，挤在一起的海军军官们在唱《起锚歌》①，因为他们的球队赢了。塔利上校约帕格吃早饭，帕格谢绝了，随即走自己的房间小睡一会儿。

“当然啦。”维克多-亨利尽量使他的声音显得轻松和蔼。这时从扩音里传来观众的一片喊叫声，他松了一气说：“好啦！下半场开始啦。”

“别那样说。拜只是另一个军官。你要是不到，就算了。”

帕格把两手一摊，表示困惑不解。“瞧，一天晚上，我在大使馆的宴会上跟几个实业家谈话，有几个国人和英国人，还有一个日本的大造船厂老板。那个日本人坦白地说直接从朝廷里听来的话：跟国打仗是不可想象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同意他的话。所以——只要付钱，可以任意选择。”

“不错，我只知，要是他们真的动起手来，我们是会遇到麻烦的。菲律宾的战备情况糟得可怕。人民不愿意跟日本人作战。这是我的看法。潜艇什么备都缺乏——鱼雷、零件、值班军官，等等——真是太可怜了。说到这里——你上次是什么时候见到拜的？”我想大概在六个月以前。怎么啦？”

“不过他的家问题的确很严重。如果可能，就给他调动一下吧。”

①《起锚歌》是国海军军歌。

“我们全都跟亲属分开了，帕格。还不仅仅是无法调动他的工作。目前我正在打算从供应船和驱逐舰上面挑选潜艇军

他想起重回尼拉后所回忆起的往事。想起他跟拜在哈里逊大的白房旁边，在凤凰树下一齐学习法文动词的情景；儿瘦削的脸上起着皱纹，在爸爸的怒吼下落着无声的泪。他想起华在等学校里得到历史、英语两门课的奖章和球的优胜奖。他想起梅德琳庆祝八岁生日时金纸冠、仙女似的穿着白纱衣的情景。

官呢。为了你的儿，只要合理，我什么都愿意，不过——”

在罗达还没携带孩们到这儿建立起家之前，在他最初到尼拉报到的时候，他就住在这样一个房间里，也许就住在同一个房间。房间很脏，满是灰尘，有的天板、普通俱乐里不象样的旧家和一只老是开着的呼呼响的电风扇，这个房间又使帕格产生岁月易逝和年华虚度的烈觉。他把电风扇转得往上一些，把衣服脱到直剩下一条短内，打开俯瞰海湾的落地长窗，坐下来一支接一支地烟，眺望着宽广的蓝海港上空渐渐透的曙和熙来攘往的船只。他不想睡觉，几乎动也不动地坐了一个多钟，凝聚的汗顺着他赤的肤淌下来。他在想什么呢？

“唉，我们在那儿的人都很担心。大使详详细细地把日本人的心理告诉了我。他说，他们是一个古怪的民族。切腹自杀是他们的一生活方式。胜败对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敢于突然实行一个自杀的计划，他生怕他们得来。”

他想起罗达怎样唠叨天和生活无聊，夜夜在这个俱乐里喝得醉醺醺的，有一次在圣诞节舞会上还脸朝下地摔倒在地；他想起他们俩怎样争吵，只是在他冷冷地谈到离婚的时候，她才把酒戒掉了。俱乐的草地和大厅的气息以及尼拉的芳香的空气都使他产生幻觉，仿佛这一切都发生在前，而不是十多年前的旧事。

“帕格，有什么可靠的消息吗？那些混帐王八果真要打仗吗？我们在这儿往往接到一些叫人惊恐的警报，可是这会儿我们有麻痹了。”

“再说还有日本人这个小问题哩。”

塔利朝着附近坐在草地上或者坐在折椅上的一对对伴侣扫了一，把声音放低下来，说：“这就对上径啦。帕格，哈特海军将军今天接到了即将发生战争的急通告。但是从整个夏天到秋天，我们就不时听到从华盛顿传来的胆战心惊的言了。七月间，他们在印度支那登陆，罗斯福断绝了对他们石油的供应，那时我们都想，要动手啦！潜艇中队在拂晓和黄昏战备状态，这样连续一个星期，最后连自己也觉得太不象话了。难还要我从来一遍？”

他又想起帕米拉-塔茨伯利在红场上的情景。想起古比雪夫的街怎样凄凉泥泞，想起怎样通宵玩着扑克牌，怎样参观农场，在等待火车票的时候时间怎样慢得好象停滞不动；接着想起的是两星期横贯西伯利亚的火车旅程；在木造的小车站内售果、扁圆形面包、腊和豆的西伯利亚丽姑娘；单轨铁从最后一节车厢向后伸展去，穿过白雪皑皑的粉红沙漠，宛如一条笔直的黑线直贯地平线上一颗象橄榄球那样扁圆的落日；长时间的停车“席”车厢的木椅；当地旅客嘴里的大葱

“唉，他倒是真他妈的自以为是！有一天他走我的办公室，要求把他调到大西洋司令，他自己的艇长拒绝了他的请求。拜就打算越级申请。我当然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帕格，我对他说——我当时是这样对他说的，一个字也没有改——假若他不是你的儿，我早已把他一脚踢办公室了。”维克多-亨利作镇静说：“他的老婆孩都在意大利。他很为他们担心。”

“对，你那样说叫我很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