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说要没各位将士枕戈待旦，沽宁早就沦陷了。”全福瞧蒋武堂并不是太的兴致，知趣地放下请柬离开。

“区区一百人？这时候我有区区一百人给你剿共党？你老哥醒醒吧，现在要打来的是鬼！不是共党！”

“那就是老馍？”

“不懂装懂，我可懒得跟你再说一遍，二的——”四风喊。

二的就是小爪，他只有一只半手，那半只手是一只发育不全的手，总以为耻地缩在袖里边。

“你不说人拉人没德，要老爷们儿用自己的走吗？搅了伙计们生意，小也自个儿走好了。”

四风神情古怪地看看他又看四周，周围一片窃笑。

龙文章把一个虚无的东西郑重其事地放在乙的手上：“我等正研究这来自鬼的，你看它乌黑油亮像不像黑狗的？”

“骂人，鬼来了吗？”

特务乙往前凑了凑：“龙副官能大声吗？”

沽兴车行里，空下来的黄包车在院里参差不齐地停了几行，车夫们围成个圈，四风的一对大脚在人上方灵动飞旋：“最帅的还属这一脚，这一脚直踢得金苍蝇就再没飞起来，以后沽宁就算没这号人了！咱们行的伙计在外边拉车就没那五去一的了，只要说…三的，怎么说来着？”

一直沉默的特务甲开：“司令，迫不得已，我们已经把司令近日的行为上报，重庆方面也很不满意，责成…”

“传令撤防，修整两天再上，是修整，可别修得魂游太虚。”

四风收回脚：“生脸，新伙，想拉车？”

小爪上前一步：“规矩是没份钱，行里的押钱和份钱你了就得了，还有就是每月五大洋给我，”他以为耻地看看自己的残手“瞧见了，我不能拉车。”

四风只好着站住：“你不在街上闹腾，来这什么？”

“这个…军方事务我不便过问。”

“四风，看见你啦！”

特务甲立刻变了风：“司令，我对沽宁为祸的共党早有数，匪首是在逃十一年的枭！只要一百人，只要区区的一百人…”

“我是他爹。”老的瞪了小的一。

蒋武堂愣了一下：“请。”

“四哥好力，承德来的。”老馍哈哈腰。

蒋武堂翻着请柬叹了气。

好话听得让四风又一阵好踢，直到一只脚生生地停在钻圈来的两人脸边，那是一老一小，神情打扮都不像本地人。

“都懂。”老馍郑重地拿钱递了过去“四哥，今儿。”

古烁笑笑：“和气一说，我是风字的，不和气地说，老是风字的。”

两特务刚被叉走，弁又一扎了来，蒋武堂一看就蹿火：“叉！”

“你知我这个司令带多少兵吗？”蒋武堂瞪。

老馍惊讶得忘了哈腰，小馍则更添崇敬。四风却忽然矮了半截，猫腰就要扎人群。

蒋武堂终于光火：“以前是上报南京，现在改他妈上报重庆！中国全丢完了你们改个词就得？——给我叉去！”

“四哥咋叫就咋叫。”老的觍着脸。

“规矩都懂？”

四风哼一声：“拉你们满街扔的那些纸片片？上菜市场个平板去，我这里是只拉人的…

“料你个，啥名？”

小爪笑笑：“就这个意思。”

“那叫抗日游行，现在我要包车。”来的是昕，何莫修寸步不离地跟着，脖上挂了个当时新的木盒相机。

“我还是那么说的，不过明儿游行动静大，我要包你的车拉传单。”

“给你个实打实数，三百！一个上校带连长的数！还都是老从老家拉来的！重庆方面不满意？你问他对谁不满意！是当年那个站错队冷的蒋武堂！在沽宁占山养老的蒋武堂！重庆？我鸟你！”

蒋武堂懒得答理，龙文章用广东话低声说了句：“等见了你个衰仔早仆街到重庆了。”

“这不跟不钱一个样吗？”老馍有些发愣。

特务乙气得甩开手想破大骂，龙文章嚷嚷着开：“糟了，跟您老混一块儿了。”

来的人是全福，鞠了个躬把手里一摞金红帖递了上来：“老爷明天在满江楼给各位设宴庆功，请司令和各位壮士务必光临！”

“…是老板的人！”

“打跑了鬼，奇功呀！”

车夫们啧啧：“乖乖，没想到老还有跟人称老的一天。”“省了五去一的，不就跟他娘的神仙一样吗？”“都是四哥一双脚踢来的。”

蒋武堂诧异：“这庆的哪门功呀？”

“司令，阵地上的弟兄…”龙文章试探着问。

“我会把你的立场上报重庆…”

“小馍，四哥。”小的显然对四风钦佩有加。

老乖觉如此，四风不由得仔细看了一：“你爷儿俩死好命，刚打片天下就来伙，是逃难来的吧？”

老的连忙低：“四哥真是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