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碰着和，陆兰芬忽地问着秋谷：“唔笃常州有一个姓方格客人，说俚是安徽格候补知府，耐阿认得俚格？”秋谷听了，初时想不起来，细细想了一会，方才想是他。原来章秋谷原籍本是常州，后来因住在南京多年，所以了金陵籍贯，直至秋谷丁了外艰之后，方才移到琴川。常州有几祖坟，每年、秋二季，秋谷必到常州祭扫一趟。前书中贡树初到上海之时，也曾表过，过不提。　只说章秋谷猛然记起这个姓方的客人，同秋谷向来认识，家中也有二三十万家财。自家本是个目不识丁的人，你就是叫他写封平常通候的书信，他也写不来。恰又有一样脾气，最怕人家说他不通，最喜要结一班名士。从前章秋谷回来扫墓，住在贡树家，不知怎样的被他打听着了，晓得章秋谷是个风才，当代名家，连忙自己先来拜会，又请秋谷吃过几次酒，算是和他接风。秋谷见他这样的屈意殷勤，情不可却，只是看着他的言谈卑鄙，举止仓皇，自上看到脚边没有一雅骨，真是个俗不可耐的人，无可奈何，只得勉和他来往。现在听了陆兰芬问他的话，想起他来，便笑：“不错，我认得这个人，可是一个瘦骨脸儿，长挑材，名叫方衡的么？你要问他作甚？”兰芬：“照耐说起来一勿错，一定就是格挡码。倪前日仔有格姓方格客人，来叫倪格局，到金谷去，勿然是倪本来勿去格，为仔有倪一格姓王格熟客替俚代叫，勿好意思坍俚格台。就是格日仔夜里向，格个方家里跟到倪搭，摆好一格双台，接下去碰仔两场和，直到仔两三钟，天亮辰光走格。昨日仔又是双酒双和，今朝故歇辰光还朆来。倪看格客人瘟得利害，诧异起来哉，所以问问耐阿认得格个人，到底是那哼一个路？”秋谷笑向兰芬：“恭喜恭喜，又着了一个绝好的客人。这个方衡不比那个方幼惲，虽然也有些啬刻的情，但他专要装场面。你若把他挤在面上，叫他转不过脸来，就是一万八千也肯忍着心痛挥霍，可不是一个绝好的客人么？”陆兰芬听了，甚是喜。忽见金小宝和龙蟾珠两人一先一后走了来，招呼了几句话儿，各自坐下。　秋谷见他们局已到齐，止有筱舫未曾去叫，便连忙把局条发将下去，却对兰芬、小宝说：“今天我们这一席却不是专为碰和，其中另有一番缘故。”遂把昨夜在东合兴筱舫家吃酒的情形说了一遍“所以今天我想了一个主意：在此碰和，叫筱舫来代碰，要把他羞辱一场，中的闷气。特地把你们三个叫来，和筱舫合成一局，恰好四人，候他动手之后，方才慢慢的问他为什么要得罪客人！看筱舫如何回答，然后将他的局帐当面开销，大大的给他一个没趣。但是还有一层说话，要先和你们说明，等回儿筱舫到了，你们大家不要睬他，若有人和他说了一句话儿，便是瞧我们众人不起。你们大家记着，千万不可理他。”　陆兰芬和筱舫向来相识，颇是要好，听得章秋谷这番说话，暗暗心惊，便想要劝他几句，叫他不要真，少停等筱舫到来，赔个不是也就过去了。正要开，见小宝把一吐：“耐格主意倒直来得刁枭，区得倪无啥差拨耐扳着，要是一格勿当心得罪仔耐，是耐也要想仔法来翻倪格本哉嗫。”秋谷一笑，又：“此刻筱舫将近就来，你们快些坐下，不要耽误了工夫。”于是陆兰芬代了章秋谷，金小宝和龙蟾珠代了修甫、树，合着陈海秋四人，慢慢的碰起来。　陆兰芬还想着要解劝秋谷，便叫着秋谷：“二少，耐过来嗫，倪有两句闲话要搭耐讲笃。”秋谷便走了过来，还未立定，已见筱舫来，淡淡的向陈海秋叫了一声“陈老”陈海秋只当秋风过耳，没有听见的一般，一声不应。筱舫见陈海秋竟不答应，已经气上心来，腮边现两朵红云，眉际起几分怒。秋谷见了，恐筱舫不肯坐下碰和，连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