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心中盘算，一面走房去坐下，又以心问心的想：“此刻也用不着胡思想，少停等方衡起来之后问他一个明白。如方才大所说的话果是真情，我不免要把他正言戒责一番，叫他及早回，免得众人唾骂。如若执迷不悟，须要把他痛骂一场，从此与他绝也不为过。”　正在心中思想，见一个大走房来，巧宝随后踵至，揭开大床帐低声叫唤。方衡毕竟心中有事，叫了一声便已惊醒，张开两便问什么事情。巧宝：“方大人，朋友来哉，阿要起来罢，一钟刚刚敲过哉。”方衡听说朋友来看，已经一多钟，自家还在卧，不免吃了一惊；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坐起穿好衣服，跨下床来，把陆兰芬也惊醒了，朦胧问：“啥要起来介？”方衡还未回言，巧宝接：“辰光勿早哉，方大人有朋友来里。”兰芬听说，便也坐起来打了几个呵欠。　这里方衡跨到床下，见是章秋谷端端正正的坐在窗前，那面上的气似乎有些不善，早又吃了一惊。原来方衡许多朋友之中最是敬畏章秋谷，每每的方衡有些错，秋谷就要正言厉教训起来，以此方衡见了秋谷虽然十分重，却是如对师保一般。当下见了秋谷，自觉有些虚心，脸上讪讪的红了起来。彼此招呼过了，秋谷便问方衡：“你昨夜亲向我说过，要连夜赶回，为什么直到今日还不动，更兼睡到此时未起？你接了一封电报，倒也亏你放得下心。”说着就冷笑了一声。方衡听了十分惭愧，内支支吾吾的说：“本要今日动回去，但我之中着实有些不快，恐怕不得动，大约要到明朝的了。”　秋谷听了，方才大的一番说话竟是真的，不觉大怒起来。秋谷本来急，一时怒发，激得他满面通红，怒气横飞，双眉倒竖，声说：“你家内令尊病重，发了电报来叫你立刻回去，你却恋着一个倌人，连自己的生父母都不放在心上。你倒自家想想，天下可有这样的理么？我与你虽然朋友，却不愿意认得你这样无父无君的人！我们从此讲明，彼此绝，大家不认。我将来到了常州之后，还要把你们亲友请到当场，把你的荒唐地方和他们讲个明白，也好我一肚的不平。”说着怒气冲冲的立起来要走。　方衡虽然受了陆兰芬的骗局，毕竟天良难昧，自己心中也觉不安，如今被章秋谷突然骂了一场，却平空的把他提醒，羞惭满面，无地可容。又见秋谷立起来往外就走，竟要与他绝，连忙赶上前来，一把拉住衣袖：“你的说话句句是金石之言！我如今自己知愧悔，今天一定动，只求你不要说绝的话。”一说着，想起他父亲病重，天良发现，止不住下泪来。　秋谷方才的一番言语原是一时的愤激之谈，现在看见方衡赶来拉住，又见他下泪来，知他真心愧悔，心中也是喜，便立住了脚：“你既知改悔，今日就可动。遥想你们令尊既在病中，不知怎样的望你回去，你还忍心在此稽迟？万一你迟到一天，竟抱了终天之恨，你抚心自问，可不成了个名教中的罪人么？”方衡听了，更加骨悚然，浑汗下，也没有什么别的说话，只是诺诺连声。　此时陆兰芬已在床上起，不及与秋谷相见，掩至大床背后小遗。章秋谷责备衡的话，也被他依稀听见，只是不甚清楚，大约是他回去的意思。好在昨天晚上已经两面说明，方衡答应留下五千洋钱和他还债，并留一个家人名叫刘贵的，住在兰芬院中。一过秋节，候陆兰芬把上海的事情料理清楚，便同着刘贵一起同到常州，为的是留下一个家人，一半好监押着他，叫他不能翻悔的意思。所以兰芬听得秋谷要方衡回去，并不十分着急。　当下兰芬在床后走了来，云鬟散，玉慵抬。秋谷见兰芬来，瞅了他一。兰芬便低下去，叫了秋谷一声，问：“二少，阿是方大人转去？”秋谷一，随说：“你可肯放他回去么？”兰芬面上一红：“笑话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