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向他讲了一句平话：“你放那老儿去罢，他穷到这个样儿，你难没有一些恻隐之心么？”那车夫听得明白，方知他刚才的说并不是外国话儿，又翻起那一张势利面孔恶狠狠的瞪了修甫一，竟不理会于他，却只顾朝着老儿暴如雷的：“怎么样，你延捱一会就不要你赔不成？我没有多大的工夫在这里等你，我可要喊巡捕去了。”气得个辛修甫走了开去，不忍看他，向着贡树叹气：“你看他穿着一隶的衣服，不晓得一些惭愧，反觉得一面孔的得意非常，靠着他主人的势力，糟蹋自己的同胞。就和现在的一班朝廷大老一般，见了外国人侧目而视，侧耳而听，你就叫他妻献，他还觉得荣幸非常，仗着外国人的势，拼命的欺凌同，你可气不可气？怪不得外国人把我们中国的人比作南非洲的黑人，这真是天地生成的隶质，无可挽回。你想我们中国，上自中堂督抚，下至皂隶车夫，都是这般质，那里还讲得到什么变法自？只好同三两岁的孩一般，说几句梦话罢了。”　树：“这个车夫实在的可恶，怪不得激你平日的牢。但不知这个时候秋谷恰恰走到那里去了，若得他来解劝，这车夫若是不知风，不免就要吃亏。偏偏我们两人都是个笔书生，没有一些气力，到了这些地方，可见平日懂些拳也有用。刚才只要我有些气力，我便不他什么捕房的规矩、租界的章程，且先将这车夫痛打一顿，这一不平的恶气，只当陈琳的一篇草檄，祢衡的三挝渔。”　贡树正还要说将下去，不料章秋谷早已随后下来，见门有人吵闹，不知何事，便也挤来。看时，见贡树正在和那车夫说话，秋谷暗笑树这样斯斯文文的话儿，这班山野兽一般的人，那里肯听他的说话？果然那车夫非但不听，反把贡树抢白了两句。又见辛修甫抢上前去，和车夫背了一大的新名词，秋谷更加好笑，跟在二人的后面，听他们再说什么。那车夫闹事，他们两人劝解的情形，一一被他看得明白，听得分明，此刻再忍不住，在他们二人背后直来，大笑：“你用这些说话去劝这绝无意识的畜生，真真是对弹琴，枉费了多少功夫，他却一毫不懂。你想一个拉包车的蠢，他有这样的人格么？”修甫听了，也不觉自家好笑起来。秋谷又：“要打发他们这些禽兽一不难，自然另有一番说法，不信你看我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车夫扭着老儿的衣服，声叫起巡捕来。那老儿急得战抖抖的涕泪俱下。幸而叫了一声，巡捕尚未听见，秋谷急忙走上前去，两手一拦，说一声：“且慢！”就这一拦里，早把那车夫的手松开，两人一齐倒退了几步。车夫见秋谷的手势来的利害，不觉吃了一惊，又见秋谷人才轩，衣服鲜华，凤瞋，双眉微竖，带着一团怒气，未曾开，先觉得有些怕他。秋谷拦开了他们两个，向那车夫喝：“你的主人是何等样人？现什么生意？与我叫他来！你不过是他的一个车夫，连个才也不如的脚，居然就敢在路之上这样的欺人。你可知租界的章程，相打相骂都是犯规。你在路上边和他揪扭，你自己先犯了捕房的规矩，还要呼吓别人，满混说。我劝你赶放他去了，还是你的便宜，否则我叫巡捕到来，把你们两人一同送到捕房，有话明天再说。只怕问明白了，你还要赔他的衣服呢！你当巡捕房内的捕，就是你主人的么？好个不要脸的才，还不与我快！”那车夫听章秋谷的话利害，想一想果是不差，摸不着秋谷是何等人，想着要叫他的主人来说话，一定是个大大的来，那敢得罪？被秋谷骂得诺诺连声，低倒退。那老儿正是着急，无意之中倒遇着了章秋谷这个救星，千恩万谢的走了。　秋谷回过来，向着修甫和树二人笑：“何如？”修甫：“这却实在亏你，装得真像。”树忽诧问：“小宝他们那里去了？”秋谷：“还等得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