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十分怅惘，低着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抬起来看时，只见六扇黑漆大门和那昨夜的后门也隔得不多几步，大门上贴着一张朱笺，写着“楚公馆”的几个字儿，上面还写着许多官衔，秋谷见了把一吐，心上已经明白了五六分，便急急的走回贡树寓所来。　贡树刚刚起来，洗脸漱，见了章秋谷便嚷：“你昨天晚上往那里去了一夜？害得我在阿娟那里直等了大半夜，一班客人都空着肚等你一个人，究竟是个什么缘故？”秋谷听了微微的一笑：“这件事儿说起来话长得狠，你且不要嚷，等一回儿和你慢慢的说。”贡树听了，走近来把秋谷脸上仔仔细细的打量一回，笑：“我看你的样儿，一脸的不尴尬，既带着一团兴，却又有些牢郁的样儿，一定是昨天晚上到仓桥滨去寻你的老相好，吃了败仗回来了。”秋谷笑：“你不要这般混说，难我也像你常常的打汇票不成？”树听了呆了一呆，不晓得秋谷讲的是那一路的话儿，一时顿住了说不什么来，只睁睁的看着章秋谷的脸儿。章秋谷见了他这个样儿，只笑得拍手打脚的，中说：“何如今天你也居然有给我难倒的时候？”贡树实在不懂什么叫“打汇票”只得也笑：“今天算我输了，你且把这‘打汇票’的三个字儿细细的给我讲一讲。”秋谷哈哈的笑：“你也总算是个上海的老白相，怎么‘打汇票’的这句话儿都不懂是什么讲究？真是个不中用的饭桶，怪不得金小宝要说你中看不中吃呢。”树听了不觉脸上红了一红，：“这句话儿是从那里来的，难是金小宝自己告诉你的不成？”秋谷把一个右手的大拇指在自己鼻上一指，中说：“岂敢，不是小宝自己朝我说的，难是我说谎的不成？”贡树不听这句话儿犹可，一听了这句话，脸上越发的红起来，把秋谷呸了一：“你这个人真不是个好人。”秋谷见树有些当真着急起来，不由哈哈大笑：“算了算了，你不用这等疑心，虽然小宝对我实在有这句话儿，却是我和他两下取笑的时候说来的话儿。我和你这样的情，决不剪你的边。方才你自己说我到老相好那里去打了败仗，如今我不过回敬了几句，你就要急得这个样儿，难只许你和我取笑，不许我和你取笑的不成？”贡树听了，自己也不觉好笑起来，对着章秋谷说：“算了，不用说了，就算我说你不过，怕了你如何？”秋谷：“你本来说我不过，为什么要就算？”树：“你这个人，怎么一个字儿上都不肯将就些儿，吃一亏，一定要自己占了便宜才罢？”秋谷：“这是如今世界上优胜劣败的公理，没有，什么说的。”树：“优胜也罢，劣败也罢，你且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细细的和我说来。”　秋谷方才把昨天遇着芳兰的情节，一字不遗的和贡树说了一遍。贡树方才明白：“原来你果然有了这般奇遇，今天罚你在阿娟那里吃一台酒，罚你的无故约，你如何？”秋谷：“罚我吃台把酒，算不得什么事情，但是我心上有一件不明白的事情。”说着，便把自己如何的心中疑惑，如何的盘问他，芳兰如何的死不肯说，临走的时候芳兰又是怎样的依依不舍，好像以后不能见面的一般，一一的和贡树说了。又：“看他的丰姿态，绝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贱样儿，不知他心上究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没奈何方才把他到这般田地。但是既然如此，要和我再图相会，也是狠容易的事情，为什么听他的气又像有什么阻碍的一般。难第一次没有阻碍，第二次倒有了阻碍么？你和我想一想，这里究竟是个什么缘故？”贡树听了，心上也觉得狠是诧异，大家猜想了一回，终久猜想不来，便也只得由他。章秋谷的心上究竟还觉得有些依恋，一时撒不下来，好像心上忘了一件最要的大事一般，狠有些儿闷闷不乐，连午饭都不兴吃，只略略的吃了些儿便放下了。　到了晚上，依着秋谷的意思，还要到芳兰那里去候他，希冀他和昨日一样的来。贡树因为已经约好了一班朋友，再三的不肯，拉着他望庙堂巷阿娟家里来。秋谷一面走着一面中说：“这个地方都是些候补人员的公馆，怎么会住着这样的人家？”树：“苏州地方，那些半开门的私窝门贴着个公馆条，假充候补官公馆的多得狠呢。”说着，已经走到一家门首，看看大门上倒也贴着一张公馆条，上面写着“余杭公馆”的几个字儿。贡树便当先走，秋谷和着树的几个朋友也跟在后面走来，走过了小小的三间厅，便是三间上房。树不分好歹，领着众人直闯，只见房间里空空的不见一个人。树声叫：“客人来了，怎么人都没有，快给我一个人来。”一句话还没有说得完，早听得房后莺声呖呖转一个丽人。正是：　风无恙，可怜白贮之歌；旧雨不来，辜负蓝桥之约。　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下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