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卷　元公子yin人反自yin

诗曰：

坐怀不luan古来夸，闭hu辞人也不差。

试看檐前无错点，劝君休采路旁hua。

话说苏州府长洲县，有一个少年秀才，姓唐，因慕唐寅为人，便起名叫zuo唐辰，因唐寅号伯虎，他就号季龙，有个要与唐寅相伯仲之意。他生得双眉耸秀，两yan如星，又兼素xing爱洁，穿的巾服无半点尘污。走在人中，真如野鹤立在ji群。况且才高学富，凡zuo文章，定有惊人之语。人都dao他不食烟火，ti气yu仙。家计虽贫，住的房屋，hua木扶疏，大有幽野之致。结jiao的朋友，多是读书高人，若是富贵牾钪人，便绝迹不与往来。若看他外貌，自然是个风liu人wu；谁知他持己端方，倒是个有守的正人。除了jiao际，每日只是闭门读书而已。又因他孤高，与众不同，寻常女子，难以说亲，所以年纪二十，尚未受室。

一日暮秋天气，闻得虎丘juhua盛开，约了一个相知朋友，叫zuo王鹤，字野云，同往虎丘去看。二人因天气晴明，不寒不-，遂不雇船，便缓步而行。转到半塘，只见一带疏竹高梧，围绕着小小一个院子，院子内分hua间柳，隐隐的透chu一座高楼，楼中一个老妇人同着一个少年女子榻伏着阁窗，低tou向下，不知看些什么。唐辰忽然看见，着了一惊，再定睛细看，只见那女子生得：

白胜梨hua红胜桃，黄金弱柳逊纤腰。

若非国se天仙zhong，安得姿容绝世jiao？

唐辰看了，不觉失se称赞dao：“好mei女子！”王鹤忙止他dao：“低声！恐怕有人听见。”唐辰方掩口低tou而走。走了几步，王鹤笑说dao：“季龙兄平素最谨慎老成，今日何故忽作此态？”唐辰笑dao：“连我亦不自知其然而然也。第觉光艳chu2人，寸心已dang，有不容人矫持者。”王鹤dao：“此女果然可称绝se也！怪兄不得。但不知这家姓甚？”唐辰dao：“偶然动心，自是本来好se之先天，若一问姓名，便恐堕入后天，有犯圣人之戒矣！”王鹤笑dao：“且诗问，君子思淑女而展转反侧，为先天乎？为后天乎？”二人相视大笑。不觉步到虎丘，果然ju开大盛。二人赏玩多时，情兴颇畅，因相携上一小楼去沽酒。

不期上得楼来，早先有一个老者坐在上面独饮。你看那老者怎生打扮？只见他：

toudai一ding玄se夹纱巾，湛湛一泓秋水。shen穿一领素丝单直裰，飘飘两袖chun云。几gen须如银见rou，历历可数；

两只耳垂珠贴rou，累累堪夸。口角hanyin，不问而知其为能诗之子mei；准tou带赤，一望亦识其为好酒之刘伶。若非藏名之君子，定是玩世之高人。

那老者正对着酒家cha瓶的许多juhua，举杯独酌。忽看见唐辰与王鹤上楼，又见唐辰年少，风liu儒雅，皎皎chu尘，便放下酒杯，立起shen将手一拱，dao：“二兄请坐！”唐辰与王鹤忙忙打恭，dao：“老先生请！”遂同坐于对面。那老者dao：“二兄高姓？想因看hua而来么？”唐辰笑dao：“我二人因秋se甚佳，闲步至此。又见juhua大盛，偶思小饮；不期惊动长者，殊为得罪！不曾请问得老先生尊姓，晚生焉敢先通。”那老者dao：

“我学生姓庄名临，别号敬-，是湖州人，偶寄居于此。”唐辰与王鹤dao：“原来是中翰老先生。”庄临dao：“不敢！二兄亦乞见教。”王鹤dao：“晚生姓王名鹤。”唐辰dao：“晚生姓唐名辰。”庄临dao：“唐兄莫非就是慕唐伯虎的季龙兄么？”唐辰dao：

“不敢！”庄临因huan羡dao：“果然名下无虚。我就想如斯浊世，岂易得此高品？”因命跟随童子，又取了两付钟-，送酒同饮。

饮酒中间，扳今吊古，谈山说水，彼此投机，竟不像个初会面的。大家放量豪饮，饮到半酣，忽见一只大酒船泊在楼下，船窗适与楼窗相对，船中一女子，时时掀起帘儿，看着唐辰微笑。唐辰也不在心，又饮了一会，遂与王鹤起shen辞谢，dao：

“晚生俱醉矣，不堪再酌。”庄临dao：“既如此，我们同到山前步一步，再回来小寓吃茶罢。”遂叫家人算还酒钱，手携着唐辰步上山来。又在山上盘桓了半晌，方同二人上了小船，摇回半塘门前上岸。王鹤辞谢dao：“本该登堂叩谒，恐残步不恭，容改日竭诚再拜何如？”庄临笑dao：“我学生与二兄形骸俱已略去，何又作此俗谈？”三人俱笑起来，遂同入堂中。叙礼毕，庄临就吩咐备茶到后楼上来。吃罢，因邀二人入内，dao：“今日虎丘之ju，可谓盛矣！小楼之下，亦有数zhong，请二兄进去一看，不识有当于虎丘之万一否？”唐辰dao：“才得登龙，遽尔入幕，无乃过于造次乎？”遂穿入后堂，由曲槛书斋直登后楼。唐辰与王鹤到得楼上，举tou一看，只见疏篱碧梧围绕小院，即初来时所见mei女子伫立之楼也。二人相顾微笑，暗以为奇。再细观楼上，横悬一匾，题着“醉陶楼”三字。再往楼下一看，皆是juhua，紫白红黄，芬纭满院。庄临笑指dao：

“观于海者难为水，小院疏英殊无足览，聊以效野人之献。”唐辰dao：“天下岂无ju？古今尽属陶家，hua以人灵耳！今有老先生在此，觉满院之ju，皆han陶家风趣，不独虎丘减价，几令天下秋英皆失se矣！徘徊赏玩，恍置shen于五柳之前，何幸如之！”庄临大笑dao：“承兄过誉，吾何敢当！”不一时，童子送上松茗，一人啜茗观玩。只见院子外一个少年，穿着一shen华服，走了过去，又走了回来，只guan仰着tou看楼上。唐辰与王鹤低低说dao：“此人想也是看见此女，故作此态。”王鹤dao：

“你认得此人么？”唐辰dao：“我不认得。”王鹤dao：“此人叫zuo元晏，是个呆公子。”说罢，早又是mei酒佳肴，靠着楼窗，看ju小饮。饮了几杯，王鹤因问dao：“苕溪大郡，人文渊薮，老先生何慕于苏，而舍彼就此？”庄临见问，便蹙着双眉dao：

“此事有难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