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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简勒先智使舅老爷殷孺人大(2/2)

殷成不得一声,立起来就走。黄知县要阻挡时,哪里还阻挡得住?

殷孺人忙问:"兄弟!怎么说呀!人家就肯拿八百两金送我们吗?你为甚不来和我说?"殷成:"和你说便怎么?也要他肯代人家伸这个冤枉,人家才肯送呢,和你说便怎么?难人家肯白送你么?"殷孺人屈指计:"八百两,一两黄金四两福,四八三十二,是三千二百两,足足有两担福呢!我们不知有这两担福没有?老爷!你为甚放着送上门的金都不要?是什么理?难你穷的还不怕么?"黄知县:"他这个公行贿赂得,我哪里好胡受他?我又没有审过,知他们谁曲谁直。倘使收了他的,那纵盗殃民的事情,便怎样呢?况且我官,自有官的廉俸,我不贪那意外之财!"殷孺人:"呸!不说你没福,说什么纵盗殃民,你既然说没有审过,哪里就知是纵盗殃民呢?这是个什么案情,你说给我听。"黄知县不则声。殷成:"什么案情?是一个姓梁的,被盗打劫了,闹了个七尸八命,那姓梁的不来告盗,却告了一个姓凌的读书人,说是那姓凌的指使来。"殷孺人:"那八百两金,是哪一个送的?"殷成:"就是那姓凌的,被他诬告了,所以肯送来,求姊夫同他伸冤呀!"殷孺人忽的一下翻了脸,对黄知县:"这等顺人情,你也不肯,难我嫁了你,就应该穷一辈,不应该享一天福的么?姓梁的所告,既然是个读书人,你怎么就说到纵盗殃民起来?你没有发迹的时候,也是个读书人,难那时候你也是盗么?"黄知县跌脚:"唉!你怎么这样糊涂?他不是告姓凌的盗,是告他纠合盗来打劫伤人呀!"殷孺人:"我不糊涂,你才糊涂呢!你也是个读书人,你纠合过盗么?你可曾认识过一个半个盗么!我只当你读书明理,惺惺惜惺惺,谁知你倒拿同自己一般的人,当作盗,还说我糊涂呢!"黄知县:"我何尝就说他定是个盗!因为不曾审过,哪里就知他一定不是呢!"殷孺人:"你看!你还是这样糊涂呢!你要疑心到读书人是盗,你为甚不疑心你自己也是盗?这件事明明是姓凌的受了冤枉,明天坐堂,先把姓凌的脱了,然后另外派差去捉盗,也不亏了姓梁的了。这八百两金,你不受我就受了!夫妻们好也这一遭,不好也这一遭,好的大家享用,不好的我就拿了它盘缠,回江西去,由得你在这里清官!兄弟!你先去,叫他把金即刻兑卞来,包他明天没事,我这里不怕他不依我这个办法!"

盘缠,我姊弟两个,上就!好等你另外拣一个又贤惠,又标致,又和顺,又是娘家人死个光的,方才娶了来太太。我却没有这福气,只好跟着人家在接研墨,伺候他卖字,卖了百十来个钱,买米烧饭吃,哪里有福气住在衙门里来!本来呀,这是要有福气的太太住的衙门,我们是小人家,只受穷苦,还不自谅,要千山万走到这里来,受人奚落!兄弟!快起来!卷铺盖,咱们走,男汉,大丈夫,哭什么!你虽然没本事,写字来卖不钱,终也不见得就饿死了!咱们放长睛,看人家升官发财!"说罢,又一叠连声卷铺盖:"就连盘缠也不开发,我讨饭也讨了回去,好歹丢不着我妇人家的脸:"黄知县:"好端端的闹什么?我不懂呀!"殷孺人:"啐!谁要你懂我的事来!我的兄弟不争气,死捱在这里,还够不上一个才三小。我当日文不是明媒正娶的,是个偷跑跟汉的,我兄弟便是个王八乌,所以人家要撵就撵!黄知县怒:"孺人!你这是什么话?他只在外混闹,自己也不顾惜自己的份…"殷孺人连忙:"呸!他本来是个小人家,乌王八崽,又不是什么知县太爷的,顾惜什么份么?"知县:"我也不知怄了多少气,也呕他不好…"殷孺人又:"是呀!这个叫好死的不死,又不见他死了,害得我要说嘴也说不来!"黄知县:"这也罢了!他今日忽然还要预词讼起来,难我说了他两句,就算得撵他了么?也值得这样惊天动地起来!"殷孺人:"兄弟!怎么你不照照镜,你是甚等样人,也好去预人家的公事,怪不得受人家的羞辱,却跑至我这里来哭!"殷成听得,一骨碌爬了起来:"姊姊!这才是'狗咬吕宾'呢!我常常听见人家说,了官是用大秤称金,小秤称银的,我们这个番禹县,又是有名的好缺,衙门里却是冰清冷的,外面的人说起来,都说如今这个县官是个呆,有钱不会用。我听了这话,很是纳闷。我今天去,遇了一个乡绅人家的师爷,说起什么梁天来诬告了凌贵兴,此刻凌家肯八百两黄金,送到里面来,求伸这个冤。知我是舅老爷,专诚来托我的,我又不曾招揽他,谁知姊夫倒要撵起我来!姊姊!一两黄金十六换,这八百两黄金,一八如八,六八四十八,有一万二千八百两银呢!我一片好心要送万把银来,倒受了这个气,你可恼不可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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