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劭如梦如醉，放声大哭。那哭声，惊动母亲并弟，急起视之，见堂上陈列黍酒果，张元伯昏倒于地。用救醒，扶到堂上，半晌不能言，又哭至死。母问曰：“汝兄卿不来，有甚利害？何苦自哭如此！”劭曰：“卿以黍之约，己死于非命矣。”母曰：“何以知之？”劭曰：“适司亲见卿到来，邀迎坐，黍以迎。但见其不，再三恳之。卿曰：为商贾用心，失忘了日期。今早方醒，恐负所约，遂自则而死。魂千里，特来一见。母可容儿亲到山葬兄之尸，儿明早收拾行李便行。”母哭曰：“古人有云：囚人梦赦，渴人梦浆。此是吾儿念念在心，故有此梦警耳。”劭曰：“非梦也，儿亲见来，酒见在；逐之不得，忽然颠倒，岂是梦乎？卿乃诚信之士，岂妄报耶！”弟曰：“此末可信。如有人到山去，当问其虚实。”劭曰：“人禀天地而生，天地有五行，金、木、、火、土，人则有五常，仁、义、礼、智、信以之，惟信非同小可。仁所以木，取其生意也。义所以金，取其刚断也。礼所以，取其谦下也。智所以火，取其明达

来。母恐误了农桑，令张勤自去田收割。张劭听得前村犬吠，又往望之，如此六七遭。因看红曰西沉，观半新月，母令弟唤劭曰：“儿久立倦矣！今日莫非卿不来？且自晚膳。”劭谓弟曰：“汝岂知卿不至耶？若范兄不至，吾誓不归。汝农劳矣，可自歇息。”母弟再三劝归，劭终不许。

候至更，各自歇息，劭倚门如醉如痴，风草木之声，莫是范来，皆自惊讶。看见银河耿耿，玉宇澄澄，渐至三更时分，月光都没了。隐隐见黑影中，一人随风而至。劭视之，乃卿也。再拜踊跃而大喜曰：“小弟自早直候至今，知兄非信也，兄果至矣。旧岁所约黍之，备之己久。路远风尘，别不曾有人同来？”便请至草堂，与老母相见。范式并不答话，径草堂。张劭指座榻曰：“特设此位，专持兄来，兄当座。”张劭笑容满面，再拜于地曰：“兄既远来，路途劳困，且未可与老母相见，杜酿黍，聊且充饥。”言讫又拜。范式僵立不语，但以衫袖反掩其面。劭乃自奔厨下，取黍并酒，列于面前，再拜以。曰：“酒看虽微，劭之心也，幸兄勿责。”但见范于影中，以手绰其气而不。劭曰：“兄意莫不怪老母并弟不曾远接，不肯之？容请母与同伏罪。”范摇手止之。劭曰：“唤舍弟拜兄，若何？”范亦摇手而止之。劭曰：“兄黍后酒，若何？”范蹙其眉，似教张退后之意。劭曰：“黍不足以奉长者，乃劭当日之约，幸勿见嫌。”范曰：“弟稍退后，吾当尽情诉之。吾非世之人，乃魂也。”劭大惊曰：“兄何放此言？”范曰：“自与兄弟相别之后，回家为妻腹之累，溺商贾中，尘世，岁月匆匆，不觉又是一年。向曰黍之约，非不挂心；近被蝇利所牵，忘其日期。今早邻右送荣英酒至，方知是重。忽记贤弟之约，此心醉。山至此，千里之隔，非一日可到。若不如期，贤弟以我为何？黍之约，尚自信，何况大事乎？寻思无计。常闻古人有云：人不能行千里，魂能曰行里。遂嘱咐妻曰：‘吾死之后，且勿下葬，持吾弟张元伯至，方可士。’嘱罢，自则而死。魂驾风，特来赴黍之约。万望贤弟怜悯愚兄，恕其轻忽之过，鉴其凶暴之诚，不以千里之程，肯为辞亲，到山一见吾尸，死亦瞩目无憾矣。”言讫，泪如泉，急离坐榻，下阶砌。劭乃趋步逐之，不觉忽踏了苍苔，颠倒于地。风拂面，不知卿所在。有诗为证：

风落月夜三更，千里幽魂叙旧盟。只恨世人多负约，故将一死见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