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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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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嘉兴江浩然幕游江西,于市上得一银光笺楷书云:“妾年十五许嫁君,闻说君情若不闻。十七于归见君面,chun风乍拂心长恋。为huan半载奈离何,千里江山渺绿波。未成锦字chang先断,零落胭脂泪更多。西江、浙江隔一水,天上银河亦如此。银河犹有渡桥时,奈妾奄奄病将死。伤心未见宁馨育,仰负高堂愆莫赎。倘蒙垂念旧时情,有妹长成弦可续。君年喜得正英英,莫更蹉跎无所成。无成岂特违亲意,泉下亡人亦不平。要知世事皆前定,明珠一粒遥相赠。非求见wu便思人,结缡来世于今定。”后书:“政可夫君。康熙癸酉仲夏,垂死妾颜玉敛衽。”玩此诗,盖有才女子也。第所谓政可者,不知何人。



选家选近人之诗,有七病焉;其借此she1利通声气者,无论矣。凡人全集,各有jing1神,必通观之,方可定去取;倘捃摭一二,并非其人应选之诗,guan窥蠡测:一病也。《三百篇》中,贞yin正变,无所不包;今就一人见解之小,而yu该群才之大,于各家门hu源liu,并未探讨,以己履为式,而削他人之足以就之:二病也。分唐界宋,抱杜尊韩,附会大家门面,而不能判别真伪,采撷jing1华:三病也。动称纲常名教,箴刺褒讥,以为非有关系者不录;不知赠芍采兰,有何关系?而圣人不删。宋儒责蔡文姬不应登《列女传》;然则“十七史”列传,尽皆龙逢、比干乎?学究条规,令人yu呕:四病也。贪选butou之大,以为每省每郡,必选数人,遂至勉qiang搜寻,从宽滥录:五病也。或其人才力与作者相隔甚远,而妄为改窜;遂至点金成铁:六病也。徇一己之jiao情,听他人之求请:七病也。末一条,余作《涛话》,亦不能免。



冬友侍读昵伶人登元,将之陕西,未能携去;路上见笼中卖相思鸟者,戏题云:“同眠复同食,何chu1号相思?”



山左冯康斋观察,名廷丞,学颇渊博,居官以廉闻。其夫人为吾乡周叔大太史之女,亦好客,观察诗云:“谈经客过频搜字,脱珥妻贤解治厨。”



丙辰召试,有康熙癸巳编修云南张月槎先生,名汉,年七十余,重入词馆。先生以前辈自居,而丙辰翰林yu以同年视之:彼此柢牾。后五十年,余游粤东,饮封川邑宰彭公竹林署中。西席张旭chu见,询知为先生嫡孙,急问先生遗稿,渠仅记《秋夜回文》一首云:烟shen卧阁草凝愁,冷梦惊回几树秋。悬bi四山云上下,隔帘一水月沉浮。翩翩影落飞鸿雁,皎皎光寒静斗niu。前路客归萤点点,边城夜火似星liu。”余an:回文诗相传始于苏若兰,其实非也。《文心雕龙》云:“回文所兴,dao原为始。”传咸有《回文反复诗》,温太真亦有《回文诗》:俱在窦滔之前。



真州张啸门游鸠江,遇邻舟一女子,倚篷窗而哦,与语,凄绝不言。但见其《题青罗带寄人》云;“扁舟一夜灯如雪,无限shen情羞不说。东风何苦又天明,抵死cui人江上别。”



咏史有三ti:一借古人往事,抒自己之怀抱:左太冲之《咏史》是也。一为隐括其事,而以咏叹chu之:张景yang之《咏二疏》、卢子谅之《咏兰生》是也。一取对仗之巧:义山之“牵niu”对“驻ma”、韦庄之“无忌”对“莫愁”是也。



周月东游海chao庵,得谢文节公小方砚,额镌“桥亭卜卦砚”五字,背有元人程文海铭。周珍重之,抱砚以寝;临死,乃赠查恂叔。一时题者如云。钱辛楣云:“yan中只有石丈人,江南更无厮养卒。”纪心斋云:“远过一片韩陵石,留伴千秋玉带生。”尤贡甫在真州市得东坡石铫,容水升许,以铜为提,铸茨菰叶一ban,上篆“元祜”二字:盖即周撞所馈东坡wu也。郑炳也题云:“炼石天留云气古,煎茶人去水云干。”谢登隽云:“毋矜酒hu大,独许石文shen。”未几,有人买献上方矣。一砚一铫,主人俱绘形作册,传播艺林。余在扬州汪鲁佩家,见桓圭,长七寸,葵首垂缲,质粹沁红,真三代wu也。惜无人题咏,终年蕴椟而藏。wu亦有幸有不幸焉。



前明万历五年,常熟赵文毅公劾张江陵,廷杖谪戍。其友庶子许国铭兕觥为赠。盖取神羊一角chu2邪之义。后liu传数易其主。五世孙王槐探知在山左颜衡斋家,乃制玉觥银船,托gong詹翁覃溪先生作诗,请易之,竟得返璧。一时题咏如云。覃溪作七古一篇,后八句云:“颜公奉觥向君笑,赵叟倾心誓相报。觥喜多年逢故人,叟泣还乡告家庙。昔人赠觥事偶然,今日还觥世更传。谱chu兕觥新乐府,压倒米家虹玉船。”



安庆徐兰坡,少年好学,得余断章零句,必手抄之。余游黄山,来舟中诵所作。《夏夜》云:“萤火绕篱飞.,风轻荷气微。几竿斜竹影,随月上人衣。”《偶成》云:“屋边松树经chun长,栖鸟不知巢渐高。”《大观亭宴集》云:“新旧痕留衣上酒,往来影luan席前船。”又:“绿杨shen护倚楼人。”七字亦佳。

一十一

平湖张香谷,与其兄教坡最友爱。教坡殁后,香谷逾年亦病;临终,有“清魂同到梅hua下”之句。教坡之子熙河孝廉,继先人之志,墓旁zhong梅三百树,题云:“卜兆经营亲负土,栽hua爱护当承huan。”可谓孝矣。熙河爱游山,作《梅hua诗话》一百卷,至随园,一宿去。《登峨嵋绝ding》见怀云:“峨嵋高绝天,八月雪浩浩。我持谪仙筇,飘然上秋昊。众星向檐低,群峰入望小。佛光日中明,圣灯夜半皎。五se兜罗绵,叠叠岩前绕。苍茫四顾间,忽忆随园老。奇景不共赏,何以惬幽抱?焉得缩地方,与公立云表?”熙河在峨嵋,见神灯佛光,又到净土山下,观小龙在池中,长四寸,五爪,携过雷dong坪便死。佛光飞至台上,掬之,乃木叶一片。

一十二

余知江宁时,胡秀才某招饮,席间chu乃祖《甲戌胪唱图》属题,系邗江王云所画。卷首何义门云:“鸿胪三唱名姓香,一龙骧首群龙翔。金吾仗引从天下,长安门外人如堵。方山神秀信有钟,焦夫子后生胡公。江左周星推首冠,意气肯输渴睡汉?”胡公名任舆,字芝山,康熙甲戌状元,未十年而卒。同年高章之哭云:“十年不分君终此,累月犹疑死未真。”卷中题者如彭定求、陈恂、杨仲讷,大半追挽之章。余题云:“九阙天门dangdang开,先皇亲手策群才。南gong莫讶祥云见,臣自白门江上来。”“我亦曾追香案踪,卅科前辈企高风。人间chun,梦醒何速,未了浮云一梦中。”“名园晚到夕yang斜,老树无声覆落hua。赢得儿童齐拍手,县官还醉状元家。”此乙丑冬月事也。诗不留稿,丙午闰七夕,重展此卷,为之怃然。

一十三

叶书山侍讲,常为余夸陶京山同年之孙、名涣悦者,英异不群,时才八九岁。稍长,好yin诗,尤好余诗,大半成诵。《偶成》云:“午课初完卧短床,立chun节过昼微长。高檐向日难留雪,小室藏hua易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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