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疾益甚。无何，夜狂走，莫知其适。家僮迹其去而伺之，尽一月而徵竟不回。于是仆者驱其乘，挈其橐而远遁去。至明年，陈郡袁傪以监察御史奉诏使岭南，乘传至商于界。晨将发，其驿者白曰：“有虎暴而人，故过于此者，非昼而莫敢。今尚早，愿且驻车，决不可前。”傪怒曰：“我天使，众骑极多，山泽之兽能为害耶？”遂命驾去。行未尽一里，果有一虎自草中突。傪惊甚。俄而虎匿草中，人声而言曰：“异乎哉，几伤我故人也！”傪聆其音似李徵。傪昔与徵同登士第，分极，别有年矣。忽闻其语，既惊且异，而莫测焉。遂问曰：“为谁？得非故人陇西乎？”虎数声，若嗟泣之状。已而谓傪曰：“我李徵也。君幸少留，与我一语。”傪即降骑。因问曰：“李君，李君，何为而至是也？”虎曰：“我自与足下别，音问（“问”字原阙。据明抄本补。）旷阻且久矣。幸喜得无恙乎，今又去何适？向者见君，有二吏驱而前，驿隶挈印以导。庸非为御史而使乎？”傪曰：“近者幸得备御史之列，今乃使岭南。”虎曰：“吾以文学立，位登朝序，可谓盛矣。况宪台清峻，分乣百揆，圣明慎择，尤异于人。心喜故人居此地，甚可贺。”傪曰：“往者吾与执事同年成名，契密，异于常友。自声容间阻，时去如，想望风仪，心目俱断。不意今日，获君念旧之言。虽然，执事何为不我见，而自匿于草莽中？故人之分，岂当如是耶？”虎曰：“我今不为人矣，安得见君乎？”傪即诘其事。虎曰：“我前客吴楚，去岁方还。次汝坟，忽婴疾发狂走山谷中。俄以左右手据地而步，自是觉心愈狠，力愈倍。及视其肱髀，则有厘生焉。又见冕衣而行于者、负而奔者、翼而翱者、毳而驰者，则得而啖之。既至汉南，以饥所迫，值一人腯然其肌，因擒以咀之立尽。由此率以为常。非不念妻孥，思朋友，直以行负神祗，一日化为异兽，有腼于人，故分不见矣。嗟夫！我与君同年登第，契素厚，今日执天宪，耀亲友，而我匿林薮，永谢人寰，跃而吁天，俯而泣地，毁不用。是果命乎？”因呼咨嗟，殆不自胜，遂泣。傪且问曰：“君今既为异类，何尚能人言耶？”虎曰：“我今形变而心甚悟，故有摚突。以悚以恨，难尽耳。幸故人念我，恕我无状之咎，亦其愿也。然君自南方回车，我再值君，必当昧其平生耳。此时视君之躯，犹吾机上一。君亦宜严其警从以备之，无使成我之罪，取笑于士君。”又曰：“我与君真忘形之友也，而我将有所托，其可乎？”傪曰：“平昔故人，安有不可哉？恨未知何如事，愿尽教之。”虎曰：“君不许我，我何敢言？今既许我，岂有隐耶？初我于逆旅中，为疾发狂。既荒山，而仆者驱我乘衣悉逃去。吾妻孥尚在虢略，岂念我化为异类乎？君若自南回，为赍书访妻，但云我已死，无言今日事。幸记之！”又曰：“吾于人世且无资业，有尚稚，固难自谋。君位列周行，素秉夙义，昔日之分，岂他人能右哉？必望念其孤弱，时赈其乏，无使殍死于途，亦恩之大者。”言已又悲泣。傪亦泣曰：“傪与足下休戚同焉，然则足下亦傪也。当力副厚命，又何虞其不至哉？”虎曰：“我有旧文数十篇未行于代，虽有遗稿，尽皆散落，君为我传录，诚不敢列人之阈，然亦贵传于孙也。”傪即呼仆命笔，随其书，近二十章。文甚，理甚远。傪阅而叹者再三。虎曰：“此吾平生之素也，安敢望其传乎？”又曰：“君衔命乘传，当甚奔迫。今久留驿隶，兢悚万端。与君永诀，异途之恨，何可言哉？”傪亦与之叙别，久而方去。傪自南回，遂专命持书及摚赙之礼，寄于徵。月余，徵自虢略来京诣傪门，求先人之柩。傪不得已，疏其事。后傪以己俸均给徵妻，免饥冻焉。傪后官至兵侍郎。（《宣室志》）

天宝选人

天宝年中，有选人京，路行日暮，投一村僧房求宿。僧不在。时已昏黑，他去不得，遂就榻假宿，鞍置于别室。迟明将发，偶巡行院内。至院后破屋中，忽见一女。年十七八，容甚丽。盖虎。熟寝之次，此人乃徐行，掣虎藏之。女觉，甚惊惧，因而为妻。问其所以，乃言逃难，至此藏伏。去家已远，载之别乘，赴选。选既就，又与同之官。数年秩满，生数人。一日俱行，复至前宿。僧有在者，延纳而宿。明日，未发间，因笑语妻曰：“君岂不记余与君初相见耶？”妻怒曰：“某本非人类，偶尔为君所收，有数人。能不见嫌，敢且同。今如见耻，岂徒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