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三年,孝文逾 月。今圣上追鞠育之深恩,感慈训之厚德,执于殷汉之间,可谓得礼之变。”绘复 问:“若欲遵古,何为不终三年?”彪曰:“万机不可久旷,故割至慕,俯从群议。 服变不异三年,而限同一期,可谓亡礼之礼。”绘言:“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 彪曰:“圣朝自为旷代之制,何关许人。”绘言:“百官总己听于冢宰,万机何虑 于旷?”彪曰:“我闻载籍:五帝之臣,臣不若君,故君亲揽其事;三王君臣智等, 故共理机务;五霸臣过于君,故事决于下。我朝官司皆五帝之臣,主上亲揽,盖远 轨轩唐。”彪将还,赜亲谓曰:“卿前使还日,赋阮诗云‘但愿长闲暇,后岁复来 游’,果如今日。卿此还也,复有来理否?”彪答言:“使臣请重赋阮诗曰‘宴衍 清都中,一去永矣哉’。”赜惘然曰:“清都可尔,一去何事?观卿此言,似成长 阔,朕当以殊礼相送。”赜遂亲至琅邪城,登山临水,命群臣赋诗以送别,其见重 如此。彪前后六度衔命,南人奇其謇谔。
后车驾南征,假彪冠军将军、东道副将,寻假征虏将军。车驾还京,迁御史中 尉,领著作郎。彪既为高祖所宠,性又刚直,遂多所劾纠,远近畏之,豪右屏气。 高祖常呼彪为李生,于是从容谓群臣曰:“吾之有李生,犹汉之有汲黯。”汾州胡 叛,诏彪持节绥慰。事宁还京,除散骑常侍,仍领御史中尉,解著作事。高祖宴群 臣于流化池,谓仆射李冲曰:“崔光之博,李彪之直,是我国家得贤之基。”
车驾南伐,彪兼度支尚书,与仆射李冲、任城王等参理留台事。彪素性刚豪, 与冲等意议乖异,遂形于声色,殊无降下之心。自谓身为法官,莫能纠劾己者,遂 多专恣。冲积其前后罪过,乃于尚书省禁止彪,上表曰:“臣闻范国匡人,光化升 治,舆服典章,理无暂失。故晋文功建九合,犹见抑于请隧;季氏藉政三世,尚受 讥于舆璠。固知名器之重,不可以妄假。先王既宪章于古,陛下又经纶于今,用 能车服有叙,礼物无坠。案臣彪昔于凡品,特以才拔,等望清华,司文东观,绸缪 恩眷,绳直宪台,左加金珰,右珥蝉冕。□东省。宜感恩厉节,忠以报德。而窃名 忝职,身为违傲,矜势高亢,公行僭逸。坐与禁省,冒取官材,辄驾乘黄,无所惮 慑。肆志傲然,愚聋视听,此而可忍,谁不可怀!臣辄集尚书以下、令史以上,并 治书侍御史臣郦道元等于尚书都座,以彪所犯罪状告彪,讯其虚实,若或不知,须 讯部下。彪答臣言:‘事见在目,实如所劾,皆彪所知,何须复召部下。’臣今请 以见事,免彪所居职,付廷尉治狱。”
冲又表曰:
臣与彪相识以来垂二十载。彪始南使之时,见其色厉辞辩、才优学博,臣之愚 识,谓是拔萃之一人。及彪位宦升达,参与言燕,闻彪评章古今,商略人物;兴言 于侍筵之次,启论于众英之中;赏忠识正,发言恳恻,惟直是语,辞无隐避。虽复 诸王之尊,近侍之要,至有是非,多面抗折。酷疾矫诈,毒愆非违,厉色正辞,如 鹰鹯之逐鸟雀,懔懔然实似公清之操。臣虽下才,辄亦尚其梗概,钦其正直,微识 其褊急之性,而不以为瑕。及其初登宪台,始居司直,首复驺唱之仪,肇正直绳之 体,当时识者佥以为难。而彪秉志信行,不避豪势,其所弹劾,应弦而倒。赫赫之 威,振于下国;肃肃之称,著自京师。天下改目,贪暴敛手。臣时见其所行,信谓 言行相符,忠清内发。然时有私于臣、云其威暴者,臣以直绳之官,人所忌疾,风 谤之际,易生音谣,心不承信。
往年以河阳事,曾与彪在领军府,共太尉、司空及领军诸卿等,集阅廷尉所问 囚徒。时有人诉枉者,二公及臣少欲听采。语理未尽,彪便振怒东坐,攘袂挥赫, 口称贼奴,叱吒左右,高声大呼云:“南台中取我木手去,搭奴肋折!”虽有此言, 终竟不取。即言:“南台所问,唯恐枉活,终无枉死,但可依此。”时诸人以所枉 至重,有首实者多,又心难彪,遂各嘿尔。因缘此事,臣遂心疑有滥,审加情察, 知其威虐,犹未体其采访之由,讯检之状。商略而言,酷急小罪,肃禁为大。会而 言之,犹谓益多损少。故怀寝所疑,不以申彻,实失为臣知无不闻之义。
及去年大驾南行以来,彪兼尚书,日夕共事,始乃知其言与行舛,是己非人, 专恣无忌,尊身忽物,安以身作之过深劾他人,己方事人,好人佞己。听其言同振 古忠恕之贤,校其行是天下佞暴之贼。臣与任城卑躬曲己,若顺弟之奉暴兄。其所 欲者,事虽非理,无不屈从。
依事求实,悉有成验。如臣列得实,宜殛彪于有北,以除奸矫之乱政;如臣无 证,宜投臣于四裔,以息青蝇之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