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别处听说,朝廷众议对于给北魏典籍有所疑虑,像我这样笨拙的人,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魏虏人面默心,像狼一样凶猛蜂一样狠毒,残暴缺德,违背了天经地义,像烛火幽灵一样,在幽、朔之地往来流窜,延绵周、汉而不思悔改,历经晋、宋而越加强硬。哪裹有一点点爱敬仁智、恭让廉修的道德观念?他们的心像鹰虎一样充满仇恨,而不像犬马那样有一点点的驯服。假若粮草有积蓄,兵马充足,一定会燃起战火,侵扰边境;怎么会以谦卑的语言来叩阗求通好,贡献礼物请求朝见呢?陛下务必要抱有尊重安抚的态度,不要欺辱他们,答应他们膜拜的诚意,接受他们的礼物。何况他们希望与我们书同文、车同轨,尊奉我们的礼乐教化,如果受到猜疑拒绝,被随便打发走,那么就将使我们原先拥有的那些城镇永远丧失,不知将那些残余的胡人推向何方。一旦让他们像野草一样地蔓延而难以锄尽,像浮起酒杯的微流流向四方,那就不仅仅是无关痛痒的小毛病,而将成为心腹大患了。孙武曾经说过,敌人若一再处罚士卒,说明它已陷入困境;若一再犒赏士卒,说明它已别无办法可想;将帅先是对士卒凶暴而后又惧怕他们,这是太无能的表现。孙武所说,大概就指的是北虏吧?前中原的士庶百姓,虽然沦陷于虏手,因害怕而不得不按照其风俗行事,但对于婚丧嫁娶,却仍旧用汉族的礼节仪式。而北魏统治者禁令严酷苛刻,动辄诛杀。当时北魏刚刚迁都中原,还能如犬羊一样抱成一团,即便心中有所怨恨,也害怕逃亡以免陷入困境。自从他们人心离散,纷纷逃窜,物资匮乏,储备殆尽,北面畏惧强劲的柔然,西面又为其他南胡所逼迫,百姓背叛有如山崩地裂,形势危急像堤防断塌。于是才迫不得已地听从世俗人情,虚伪地采用了汉族的礼仪制度,这些年来隐蔽无闻,毫无动静。江淮一带的人民,或想南来,或想北往,都在日夜窥伺,等待着时机。北魏统治者日益窘迫,拿不出好的谋略办法来,于是只好来叩关朝拜,要求礼乐教化的典籍。如果以礼文仁德招徕他们,赐给他们典籍,那么漠家的礼文仪节、典章制度、政治法规,又会重新进入到函谷关黄河一带,无须八百支军队,十万兵马前去,他们就会提着水浆在那儿伫立迎候,愿意倒戈投降,那样三秦之地便能恢复,天下又重归于统一。
又韭魏前后派来的使者,不专是汉人,其中还有匈奴人,以便偷偷地察看。而且从他们设置的官职来看,更可见出他们的含意。他们排斥抑制原先的鲜卑各部族,而祇扶持任用自己的种族亲戚。师保则是太后族的冯晋国,总录则是姓垫的直勤渴侯,台鼎是丘颓、苟仁端,执政是目凌、钳耳。至于东都羽仪一带的文入学士,崔孝伯、程虞虬长期任著作郎,李元和、郭季祐高达中书之位,李思冲、游明根都位居清显之职。现在经籍典章、诗乐文史远流入北地,冯、李造些人,都想遵守崇尚;而直勤渴侯等人却百般阻拦。这是什么原因呢?匈坦人以毡包马背当作帷床,以奔驰射猎作为自己的粮食,戴着皮帽穿着皮袍,像风驰鸟飞一样奔驰在沙漠冰雪之中。如果叫他们穿大红礼服,戴黑色礼帽,用拱手相迎的礼仪限制他们,教他们如何按礼步趋行,必定会使他们像受到桎梏枷锁那样艰难,像害怕冰渊那样畏缩,像舞蹈那样旋转跳跃,陷入困境而不能前进。等到春草萌发,春水流淌,或是秋风频吹木叶飘落,阻绝了马群奔腾驰驱,在桑干、冀州之地,告别了喝酥油茶吃乳酪的生活方式,迁居到安静的房屋之中,听着《雅》、《韶》这样的礼乐,好像振聋发聩,那么冯晋国、李元和等人的志向得到了伸展,而北魏那些凶狠的部落,其痛苦是多么地巨大!于是这些人仍然非常怀恋驰射的生活方式,倔强暴戾的情绪又骚动起来,纷纷甩动着衣袖,拔出刀剑,形成部落间的战争,处在上位的敌酋首领便很危险了。这时我们再发兵,一举而可吞并它,就像卞庄刺虎时的形势一样,必定成功。况且棘地的宝物献给虞国,晋国得以灭虞而扩展疆土,大钟出于智地,宿国因此而灭亡。陛下谋略深远,为世人所信服,銮驾巡幸泰山,当不会很晚而是很早的事。那时我请求到伊、洛一带去收缴掌管这些典籍,造就好像把书籍从宫内书府中取出来放到外面的书箱中一样,从道理上讲很恰当,从实际情况上看也毫无损害。如果我这狂妄的言论足以采用,就请陛下决断,敕命施行吧。
齐世祖回答说:“我的意见和你没有什么区别。今天的奏报,比相见交谈更实在更详尽。”但此事最终未能施行。
永明末年,齐世祖想北伐,让毛惠秀画《汉武北伐图》,派王融掌管遣件事。王融喜好功名,因此上疏说:
我听说人的性情蕴积在心中,一旦与外界事物相符合则感发,兆象构建于初始,机运到了才彰显。端庄敬重的道德值得崇尚,加上揖让的礼式仪节便更显得严肃,英勇刚烈的士人非常珍贵,与鼙鼓金辉相应更激发了雄心壮志。自有生民以来直至世运兴盛,那些帝王的事迹都很详细绵迩,没有谁不是顺应着天道的征兆而登上皇帝宝座的。如土地肥美,物产丰富,殷帝天乙便知道能取得这五方的财富,毛皮布帛这些古代贵重礼物已经陈列,汉帝刘氏就预测到可以成为四海之尊。那封挥的文告,是为登上皇位者的典礼而创立,那舆地图,是为包揽天下、囊括四海之用而设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