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约束自己,于是互相仿效,风俗教化衰败,因而著述崇有之论反对贵无之论说:
聚合万物的根本,是至高无上之道。用事物种类的差异加以限定,是对万物的品评。形象明显分别,是有生命的物体。变化影响错综,是探究事理的根本。通过品评而区分族类,所依靠的时有偏颇,偏颇得无法让自己满足,因而要凭外力相助。因此事物一发生就有迹可寻,造就是所谓的理。理所体察的,就是所谓有。有所必须的,就是所谓资。资与有配合,就是所谓宜。选择这种宜,就是所谓情。人有了知识以后,虽然进仕退隐不一,沉默言语方式不同,但都是为了珍爱生命保存合宜,这裹的情是一样的。各种事理同时存在而无害,因而就表现出了贵与贱。得与失就在于贵贱的区别,因而吉与凶都有征兆。因此贤人君子,知道欲望不可断绝,于是与人结交有时。在来往中观察,决定如何行事。惟有顺应天时地利,尽力而为,付出辛劳然后享受。处事坚持仁顺,坚持恭敬俭朴,行为依据忠诚信义,依据谦恭退让,立志不求过高,行事不求过分,这样便可以成事。因此努力达到极致,安抚治理百姓,顺从事物之理为后世留下典范,就在于此,这是圣人为政之道。
如果锋芒毕露欺凌放肆,那么危害就萌生了。因此欲漫延就会加速祸患,情没有节制结怨就会增多,专权放纵就会招致进攻,独霸利益就会引来敌寇,可以说是想使生活充裕而适得其反。庸俗的人们,害怕这类争端,于是寻找争执的缘由。看到偏而责难崇有,又看到简损的好处,于是就阐述贵无之议,又提出贱有之论。贬低崇有就必定有外在表现,外在表现就必定是抛弃规制,抛弃规制就必定忽略防范,忽略防范就必定忘掉礼制。礼制不存在,就无法为政了。百姓顺从地位高的人,如同水在器皿。因此百姓的性情,相信他们所习惯的;习惯就安心于其业,安于其业就说这是理所当然。因此统治人要慎重教化,颁布政令刑法等一切事情,让不同的人从事士农工商业,能让接受命令的人不严峻而安定,在短时间内忘掉异端,没有变迁的想法。何况依据君、师、父的尊贵地位,心怀所尊崇之情,当作训令呢!这是昏庸与圣明的区别,不能不审慎。
夫盈的欲望可以减损但不能因此而断绝,过头的物质享用可以节省但不能就此说没有富贵。那些高谈阔论的人,罗列崇有的弊端,盛赞虚无的美好。器物是有外形特征的,可是空无的义理难于检验,雄辩乖巧的言辞可以使人高兴,貌似真实的言论足以让入迷惑,众人的视听被迷惑,沉溺于已形成的说法。即便是有不同的意见,言论不被接受,委屈于自己所喜爱,于是说虚无的理论,不能被掩盖。有唱有和,在虚无的路上一去不回,于是菲薄治理,贬低功利,推崇轻浮游荡的行径,贬低务实的贤能之人。人情所追逐的,实在就是名利。于是善写文章的人夸大其辞,不善言辞的人称赞他们的观点,因而感染了民众。因此根据虚无而立论,就被称为玄妙;作官不关心职守,被称作高雅脱俗;作人不廉洁自律,被称作旷达。于是努力的风气,就更衰落了。狂放的人因为虚无的世风,有的违背吉凶事的礼仪,忽视举止仪容,轻慢长幼之间的礼教,扰乱贵贱等级。其中最过分的人甚至裸身,说笑不顾时宜,把不顾一切当作豁达,士大夫的德行又受到了损害。
老子著述了五千字的文章,明示了污秽繁杂的弊病,甄别列举了清静专一的道理,有令人释然醒悟的作用,符合《易》中《损》、《谦》、《艮》、《节》的要旨。而清静专一守本分,没有虚无的意思;《损》、《艮》这一类,大概衹是君子的一种道德,不是《易》的本意。观看老子的著作虽然广博有道,而说“有生于无”,以虚为主,有别于众人自立一家学说,恐怕是有原因的吧!人出生以后,以保全生命为第一,保全生命所凭藉的,最重要的是顺从自己的感觉。如果旨趣接近于损害事业,那么沉溺的迹象就开始了;如果怀末而忘本,那么天理也就灭绝了。因此行动前后交替,关系到存亡之机。在崇有之时否定有,在贵无之时否定无;在贵无之时否定无,便是在崇有之时否定有。因此申述放纵之弊端,而著述贵无论。将以灭绝他所否定的谬误,保存大善而合乎法度,结束过度的放荡,在心中返回到清静端正。适合贵无之论,而主旨在于崇有,因而有“说得逞不够充分”这样的文辞。如果是这样,就是所表达的道理,是一种学说而已。如果认为至理就是以贵无为根本,就偏颇而不恰当了。古代贤人见识通达,没有被禁锢,发表了高深的言论。衹有班固著作艰深,难以判断他的看法。孙卿、杨雄大体压抑虚无论,但还是有所赞许。而虚无之论,逐日播散,众家煽动兴起,各自推出自己的学说。上至大自然,下至万事,没有不贵无的,所保留的都相同。人情因为人多而顽固,于是凡崇有的道理,在义理上都是被贬低的人,遭到菲薄鄙视。辩论人伦及经义的学说,于是都改换门庭。裴颇为此惊恐,申述心中想法,而攻击我的人众多。有人认为这是一时的言论。有人见到我,责我写文章,选列虚无偏颇的例子。如果不能每件事解释纠正,那么贵无之论就不能推翻。我退下以后思考,虽然君子顺应人情,不求显赫,但到了立论的时候,就要表达自己的观念。然而现在距圣人时代久远,不同的看法纷争纠缠,假如稍有相似,可以光大先代经典,扶助大业,对时代有益,就惟恐自己的言论达不到要求了,怎能沉默,至于未能列举事例,是因为衹是略微表示一下心中所想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