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书言:邹衍无罪,见拘于燕,当夏五月,仰天而叹,天为陨霜。此与杞梁之妻哭而崩城,无以异也。言其无罪见拘,当夏仰天而叹,实也。言天为之雨霜,虚也。夫万人举并解吁嗟,犹未能
天,皱衍一人冤而壹叹,安能下霜?邹衍之冤不过曾
、伯奇。曾
见疑而
,伯奇被逐而歌。疑、〔逐〕与拘同。
、歌与叹等。曾
、伯奇不能致寒,邹衍何人,独能雨霜?被逐之冤,尚未足言。申生伏剑,
胥刎颈。实孝而赐死,诚忠而被诛。且临死时,皆有声辞,声辞
,与仰天叹无异。天不为二
动,独为邹衍动,岂天痛见拘,不悲
血哉?伯冤痛相似,而
动不同也?夫然一炬火,爨一镬
,终日不能
也;倚一尺冰,置庖厨中,终夜不能寒也。何则?微小之
不能动大
也。今邹衍之叹,不过如一炬、尺冰,而皇天
大,不徒镬
庖厨之丑类也。一仰天叹,天为陨霜。何天之易
,霜之易降也?夫哀与乐同,喜与怒均。衍兴怨痛,使天下霜,使衍蒙非望之赏,仰天而笑,能以冬时使天
乎?变复之家曰:“人君秋赏则温,夏罚则寒。”寒不累时,则霜不降,温不兼日,则冰不释。一夫冤而一叹,天辄下霜,何气之易变,时之易转也?寒温自有时,不合变复之家。且从变复之说,或时燕王好用刑,寒气应至;而衍囚拘而叹,叹时霜适自下。世见适叹而霜下,则谓邹衍叹之致也。
传书言:“汤遭七年旱,以祷于桑林,自责以六过,天乃雨”或言:“五年。祷辞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天以一人不
,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剪其发,丽其手,自以为牲,用祈福于上帝。上帝甚说,时雨乃至。言汤以
祷于桑林自责,若言剪发丽手,自以为牲,用祈福于帝者,实也。言雨至为汤自责以
祷之故,殆虚言也。孔
疾病,
路请祷。孔
曰:“有诸?”
路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孔
曰:“丘之祷,久矣。”圣人修
正行,素祷之日久,天地鬼神知其无罪,故曰祷久矣。《易》曰:“大人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叙,与鬼神合其吉凶。”此言圣人与天地、鬼神同德行也。即须祷以得福,是不同也。汤与孔
俱圣人也,皆素祷之日久。孔
不使
路祷以治病,汤何能以祷得雨?孔
素祷,
犹疾病。汤亦素祷,岁犹大旱。然则天地之有
旱,犹人之有疾病也。疾不可以自责除,
旱不可以祷谢去,明矣。汤之致旱,以过乎?是不与天地同德也。今不以过致旱乎?自责祷谢,亦无益也。人形长七尺,形中有五常,有瘅
之病,
自克责,犹不能愈,况以广大之天,自有
旱之变。汤用七尺之形,形中之诚,自责祷谢,安能得雨邪?人在层台之上,人从层台下叩
,求请台上之
。台上之人闻其言,则怜而与之;如不闻其言,虽至诚区区,终无得也。夫天去人,非徒层台之
也,汤虽自责,天安能闻知而与之雨乎?夫旱,火变也;湛,
异也。尧遭洪
,可谓湛矣。尧不自责以
祷祈,必舜、禹治之,知
变必须治也。除湛不以祷祈,除旱亦宜如之。由此言之,汤之祷祈,不能得雨。或时旱久,时当自雨;汤以旱久,亦适自责。世人见雨之下,随汤自责而至,则谓汤以祷祈得雨矣。
传书言:“仓颉作书,天雨粟,鬼夜哭。”此言文章兴而渐见,故其妖变致天雨粟、鬼夜哭也。夫言天雨粟、鬼夜哭,实也。言其应仓颉作书,虚也。夫河
图,洛
《书》,圣帝明王之瑞应也。图书文章,与仓颉所作字画何以异?天地为图书,仓颉作文字,业与天地同,指与鬼神合,何非何恶而致雨粟鬼哭之怪?使天地鬼神恶人有书,则其
图书,非也;天不恶人有书,作书何非而致此怪?或时仓颉适作书,天适雨粟,鬼偶夜哭,而雨粟、鬼神哭自有所为。世见应书而至,则谓作书生
败之象,应事而动也。“天雨谷”,论者谓之从天而下,〔应〕变而生。如以云雨论之,雨谷之变,不足怪也。何以验之?夫云〔雨〕
于丘山,降散则为雨矣。人见其从上而坠,则谓之天雨
也。夏日则雨
,冬日天寒则雨凝而为雪,皆由云气发于丘山,不从天上降集于地,明矣。夫谷之雨,犹复云〔布〕之亦从地起,因与疾风俱飘,参于天,集于地。人见其从天落也,则谓之天雨谷。建武三十一年中,陈留雨谷,谷下蔽地。案视谷形,若茨而黑,有似于稗实也。此或时夷狄之地,生
此谷。夷狄不粒
,此谷生于草野之中,成熟垂委于地,遭疾风暴起,
扬与之俱飞,
传书言:师旷奏《白雪》之曲,而神下降,风雨暴至。平公因之癃病,晋国赤地。或言师旷《清角》之曲,一奏之,有云从西北起:再奏之,大风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俎豆,堕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惧,伏乎廊室。晋国大旱,赤地三年;平公癃病。夫《白雪》与《清角》,或同曲而异名,其祸败同一实也。传书之家,载以为是;世俗观见,信以为然。原省其实,殆虚言也。夫《清角》,何音之声而致此?“《清角》,木音也,故致风雨,如木为风,雨与风俱。”三尺之木,数弦之声,
动天地,何其神也!此复一哭崩城、一叹下霜之类也。师旷能鼓《清角》,必有所受,非能质
生
之也。其初受学之时,宿昔习
,非直一再奏也。审如传书之言,师旷学《清角》时,风雨当至也。
传书言:“瓠芭鼓瑟,渊鱼听;师旷鼓琴,六
仰秣”或言:“师旷鼓《清角》,一奏之,有玄鹤二八自南方来,集于廊门之危;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
商之声,声吁于天。平公大悦,坐者皆喜”《尚书》曰:“击石拊石,百兽率舞。”此虽奇怪,然尚可信。何则?鸟兽好悲声,耳与人耳同也。禽兽见人
,亦
之;闻人之乐,何为不乐?然而“鱼听”、“仰秣”、“玄鹤延颈”、“百兽率舞”,盖且其实;风雨之至、晋国大旱、赤地三年、平公癃病,殆虚言也。或时奏《清角》时,天偶风雨、风雨之后,晋国适旱;平公好乐,喜笑过度,偶发癃病。传书之家,信以为然,世人观见,遂以为实。实者乐声不能致此。何以验之?风雨暴至,是
也。乐能
,则亦能调
也。王者何须修
正行,扩施善政?使鼓调
之曲,和气自至,太平自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