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夫人道:“像老狼子佟二那种人的话,你也听得进去?”
弓展笑道:“自己师父的话不听,该听谁的?”
众人不觉又是一呆!
大穷神愕然道:“你是佟二门下?”
“这就是你们喊我‘大恶棍’,我一点也不生气的原因。”弓展微笑:“师父是‘老狼子’,出个‘恶棍’徒弟,牡丹绿叶,相得益彰,岂非也是一段‘佳话’?”
金钟大侠忽然寒着面孔道:“你伙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言归正传?”
这位金钟大侠在摸清弓展的师承底细之后,心情已大力稳定下来。
佟大先生虽是今天武林中的泰斗人物,但他那位不长进的胞弟佟二先生,在武林中的评价可并不高。今天就是换了那位老狼子佟二先生亲自到场,他金钟大侠都不一定放在心上,佟二的传人,又算个啥?
金钟大侠这种神态上的变化,当然逃不过弓展的一双眼睛。
但这位狼子传人依然沉稳从容如故,他显然并不因为自己是老狼子佟二门下,而自觉矮人一截。
他斜睨着金钟大侠古一豪,眼光中既无敌意,亦无敬意或觉意。
“七巧夫人殷殷见询,弓某人敢不尽言?”他脸上仍带着笑意:“既然尊驾性急如此,弓某人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言词利如刀锋,性格之爽直,亦如刀锋,接着果然就以简洁的的叙述,说出整个事件的真象。
“事情是这样的:弓某人自家师处获悉萧飒曾在女人手上栽过筋斗之后,便怀疑黄河两岸的奸劫罪案是一种变态的报复行为,于是弓某人便也缝制了一套相同的行头。”
没有人打岔。
“姓萧的能获得佟大先生器重,除了一身上乘轻功之外,便是善会人意,奸诈而机警。要跟踪这样一名人物,搜集其罪证,自非易事。”
暮色四合。
山风呼啸。
远近一片死寂。
“三个月前,某天黄昏时分,弓某人忽于晋南一座树林中瞥及一名衣衫零落,口角流血,气如游丝,下体裸裎的少妇,眨眼一目了然,这少妇显然刚遭非礼,暴徒临去匆匆,万没料及这女人竟在重殴之下,命不该绝,死而复苏…”
“这也并不能证明暴徒一定就是断肠人萧飒!”金钟大侠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顶了一句。
弓展没有理他。
“弓某人暂时放弃追踪行动,设法救活了这名妇人。不意那妇人睁开眼睛,见了弓某人这一身装束,一声惊叫,竟又昏了过去。”
七巧夫人脸色一片苍白。
弓某人第二次将那妇人救醒,稍稍使了点手法,她才较为稳定下来,然后她便向弓某人双膝跪下,哭诉哀求:“这位壮士大人,您行行好,小妇人上有公婆,下有幼儿,您已坏了妾身名节,何必定要赶尽杀绝…”
弓展语音一顿,徐徐起立。
“我要说的,到此为止。”他剑贴肘后,目光环扫四奇:“如果诸位认为这只是弓某人为卸脱罪嫌而虚构的一个故事,或是诸位坚持要向佟大先生有个交代,弓某人人事已尽,但凭天命,愿以一人一剑,舍命陪君子,恭候诸君子划道赐教!”
四奇茫然屹立,似乎都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打发这位老狼子佟二先生的门下高足。
隔了片刻,无为大师第一个合掌躬身:“善哉,善哉!天色已经不早了,老衲先行告辞。”
他说走便走,也不跟其他招呼一声,僧袖一拂,双足离地,立即如落叶飞絮般,飘然而去。
好个“无为”!难道这就是禅宗常打的机锋:“赤足刀山来回走”“长空不得白云飞”?
紧接着,七巧夫人一声不响,腾身跨上驴背,也于一阵得得蹄声中,悠悠然溶入苍茫的暮霭。
如今,荒凉而昏暗的敌葬岗前,活着的四奇中,就只剩一个金钟大侠和大穷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