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噗哧一笑道:“斯文可不是假,你的书越读越闭塞了,读书为的是明道,可不是为了造就伪君子的,人贵乎天真纯朴,尤其是出门行旅,更要待人以诚。”
张良道:“姑娘见教极是,敝人深自感愧。”
那女子又道:“我在行囊里看见有几本书,都是题着子房两字,那是你的名字吗?”
张良道:“是的,敝人姓张名良,字子房,世居韩城。”
女子哦了一声,才道:“韩国,我家的祖籍也是韩城,韩地的留城张氏是一个大族,曾经五世为相。”
张良道:“正是敝族,这么说来我们是同乡了,姑娘认识敝族的人吗?”
女子道:“不认识,先祖薛抚曾任韩国的将军,因事忤触韩候遣戍移家远来此间,已经有多年不通闻问了。”
张良肃容道:“原来姑娘是薛将军的后人,先祖讳开地,与薛将军乃是知交,这么说来我们还是世交。”
女子惨然苦笑道:“你是相府公子,我们是罪臣之后,两相悬殊,那里敢当世交之称。”
张良叹了一声道:“薛姑娘言重了,张良的境遇比姑娘更为不堪,韩已见灭于强秦,国破家亡,我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了,这次是逃亡东来的。”
那女子神色一变道:“怎么?韩国已经灭亡了?”
张良黯然地点点头,那女子又长叹一声道:“我们流狼异域,不知国事,本来还想有机会能回去的,现在…”
张良道:“我是获罪秦王,有家难归,姑娘还是可以…”
女子摇摇头道:“河山易手,回去也是异国了,又何必回去呢,还是在这儿耽着吧。”
张良心中一动道:“薛姑娘就是母女两人吗?”
女子顿了一顿才道:“现在可以说是母女两人了,我叫天垢,还有一个兄长天异,前两个月为了与人争斗,失手打死了人,被囚禁在监中,明年就要秋决了。”
张良哦了一声道:“有没有挽救的办法呢?”
薛天垢摇摇头,黯然道:“没有!除非家母肯改变心意。”
张良一怔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薛天垢道:“我兄长力大无穷,假如不是家母压着他伏法认罪,他脱狱逃出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家母…”
她不再说下去,张良不禁肃然起敬道:“伯母大人深明大义,是极为可敬的一位贤母。”
薛天垢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道:“话虽如此,但我们薛家就是这一条根,今后恐怕要绝嗣了。”
张良沉思片刻道:“我幼年时曾随家父来过一次,那东夷的仓海君世子与我颇为投契,我就去找他说说情看。”
薛天垢神色一振道:“真的吗?故君已死,现在是世子即君位,张公子既然与他有交谊就请去跟他说一下,赦免我哥哥的死罪,我们母女都会感激你的。”
张良慨然道:“我一定尽力。”
正说到这儿,门被推开了,一个半老妇人,掮了一大捆血淋淋的狼皮进来道:“没有用的。”
张良连忙起立下拜道:“小侄张子房叩见伯母。”
薛夫人微微一怔,薛天垢道:“他是留城张丞相公子。”
张良道:“先祖与薛老将军是知交。”
薛夫人把狼皮丢在地下,扶起张良,道:“不敢当,张公子,家翁是韩国罪臣,谈不上什么交谊。”
张良道:“现在已经没有韩国了,伯母也不必说那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