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 政 一

这年聂政二十四岁，刚从外地回到家乡来，人显得比chu门时瘦了一点，脸se也黑多了，但jing1神却很好，饱经风霜的脸上，现chu了一份世故的成熟与安详，那是以前所没有的，而且礼貌也周到多了，在街上遇见了旧日的街坊与熟人，居然肯破例打个招呼，寒喧问候一番，这也是以前从未曾有的，因此左邻右舍都啧啧称奇不已。

对聂政的归来，一般人都忧喜参半，忧的是那些循蹈规矩的安份人家，好容易清静了四年，这个捣dan鬼又回来了，街坊上又要不太平了。喜的是那些旧日的伙伴市上的游侠儿聂政归来，他们又有了领导中心，四年前聂政的离去，使他们受尽了委屈，这下子又可以chutou了。

四年前，聂政因避祸而离家，郡城里的人都额手称快，这证明了他的离家并不光荣，只有在一班游侠儿口中，才认为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尤其是赤手空拳，迎战西城游侠儿领袖薛无同以及他门下的四大拳师，将对方打得落hualiu水，薛无同遍ti鳞伤，瞎了一只yan睛，断了一条胳臂，这一战在四年中一直被津津乐dao着，用来安wei自己的委屈。

原来在郡城的游侠儿，分为西南两个派系，南城的聂政与西城的薛无同，他们成群结党好斗逞勇，qiang取豪夺，鱼rou乡民，甚至于当街调笑妇女。为人所痛恨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西城薛无同仗的是官势他的父亲是当地的郡守，手下还养着一批帮凶的打手武师，他的党羽也都是纨-子弟，而南城的聂政则仗着天赋的蛮勇以及无师自通，由当年搏斗中领悟而得的几手击技手法，当然他的弟兄哥儿们也较为没落，多半是游手好闲的市井无赖。

这两派的势力都不弱，平时互不相让，时有磨ca，但自从薛无同重金聘到四名武师打手后，局势就改观了，不但时常侵入到南城的地盘内胡闹，也打伤了聂政好几名弟兄，更对聂政下了战书。

聂政是个很要qiang的青年，但也不是光会逞蛮的勇夫，因为对方有四名学过真正技击功夫的武师，他那些自创的拳式未必能是敌手，所以一直忍着不跟对方接chu2，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欺凌打击了他的尊严，何况这次又公开的递下了战书，忍无可忍之下，他终于应战了。

决斗的地点是在城郊，对方的声势很盛，去了好几十个人，聂政却只带了几个兄弟去应敌，那几个弟兄也不是去帮忙，只带了锄tou与铁耙，准备在聂政被殴shen死后，就地将他埋了免得他的老母与姐姐伤心。

聂政自幼丧父，只有一个寡母与老大未嫁的姐姐，在外地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在家里他却很乖，孝顺母亲。他尊敬姐姐，尤其是对这位姐姐，他更充满了歉意，聂荣的人很mei，温柔娴淑，应该是人家争相迎娶的对象，却因为聂政的原故，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愿意上门来求亲。

那一战聂政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而赴约的，可是决斗的结果却大chu意料，四位chu自名家的拳师居然一一折败在他手下，薛无同在恼羞成怒之下，竟然在背后用武qi偷袭，在冷不及防之下，聂政的背上挨了一刀，天生的pijianrou厚，他受伤并不重，却因此而激发了他的怒火，回shen捞住了薛无同加以痛殴，拳脚jiao加，薛无同折了一臂，还被打瞎了一只yan睛，由他的手下们狼狈地抬了回去。

当夜聂政被兄弟们目为天神，huan聚痛饮庆功，酩酊大醉，宿在一个歌伎的家里没回去，也幸亏没回家，才逃过一场牢狱之灾，因为薛无同重创而回，他的郡官老子自然不肯甘休，调集官军，明火执杖要捉拿聂政。

得到消息后，聂政只好chu亡逃走了，他的那伙游侠儿弟兄也因为失去了领袖而安份守己起来，南城虽因聂政而争足了面子，却也因为聂政的chu走而失去了地盘，变成西城独霸天下的局面，这情形对南城父老来说则是个好消息，因为西城侠少有钱，仗势凌人或有之，但不会像聂政那批人暴取豪夺，而在官府的压迫之下，他们对受气已养成了习惯，至少不会认为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了。

这四年聂政上那儿去了无人得知，可是他的消息却很灵通，薛郡官老死任上，薛无同成了残废，聂政的案子无人追究了，他又悄悄地回到家乡了。

可是这次回来的聂政却不同于往昔了，他已没有那gu凌人的傲气，待人非常谦和，连邻近的小孩子都不怕他了。

旧日的伙伴们曾经为他举行盛大的接风宴，他也婉言地拒绝了，好像成了个回tou狼子。

随着聂政回来的是几册书卷与一柄斑烂古剑，书放在他的案首，不时翻弄诵读，剑却藏在箱底，只有他的姐姐聂荣在天se未明的清晨，看到他单独在ting中舞弄，剑光森森，霍霍风响，一颗多年的老树干上满是剑痕，那只是剑气所及而ca伤，证明这是一口宝剑，而聂政也练成了一shen惊人的技艺，聂荣心里是高兴的，却没有说给谁知dao。

聂老夫人对爱儿归来自然是满心喜悦，看他的表现更为欣wei，在他回家后的半个月，聂夫人终于对他作了第一次的shen谈：“政儿！以你早年的行为，娘对你已不存指望了，所以从不跟你说什么，可是你闯了一次祸回来，居然洗心革面，像换了个人似的，狼子回tou金不换！

看到你能成qi，我死也可以瞑目了，因此才问问你，你有什么打算？”

聂政怔了一怔才dao；“娘！孩儿过去太荒唐了，对您老人家实在不孝，现在shen自改悔，只想在家乡侍候您一阵子。”

聂夫人笑了一笑，但脸se还是很庄严地dao：“你对我一向还算孝顺，而且我还没有老得行动仗人扶持，我看得chu你在外四年，读了不少书，也明白了zuo人的dao理，多少该为自己打算一下，谋个chushen才是。”

聂政苦笑dao：“娘！孩儿读的书都是修shen养xing的闲书，可不是求取功名的学问，上那儿谋chushen去？”

聂夫人dao：“你弄错了我的意思了，我知dao你的脾气并不适合去zuo官，也不指望你能谋取富贵，但人总要求个chushen的，如果家有万贯家财，娘就不说了，可是咱们家徒四bi，完全靠我跟你姐姐替人zuo针线纺织丝绢以度日，你已经这么大了，以前不说，你在家的日子少，最多回家睡个觉，现在你不chu门，还要我跟荣儿来养活你…”聂政shen自震栗了，他从来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只以为回到家里，承huan膝下，zuo个尽孝心的儿子，是他对老母唯一赎愆的办法，现在才知dao他还该负起养家活口的责任。

可是他zuo什么呢？以他现在的才ju，倒正是时下最受huan迎的人材，因为天下纷扰，权贵之门，重金广求奇技异能之士，或为刺客，或为卫翼，他只要稍炫所能，千金垂手可得，但是他不屑为之，因为他知dao自己的xing情，绝不能受人驱策的，舍此以外，他可以zuo盗贼，以现在的shen手，光顾到那些豪富之家去，千金立致，也是予取予求，这样不仅解决了生活，还可以用来救济一些贫困的人。

在以前，他会毫不考虑这样zuo，在现在，他这么zuo也无愧于心，但是他不能，他受到了限制，那是他答应过的。

他记得在chu亡的时候，如何地被一个隐士收留，教他读书，教他练剑，教他如何zuo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他也记得一个mei丽的女孩子季薇那隐士的独生女儿，对他是何等的温柔，何等的痴情，更是何等的崇拜，他更记得临别时，季薇是如何依依，送给他那一柄古剑是在小溪之畔，长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