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无涯的大海中,根本毫无用处…啊,人类竟是这样渺小么?我日夕孜孜不懈地锻炼的武功,毕竟有什么用处?”
在他心中转动着的念头极多,要趁知觉尚在的弹指间,好好地细想一番。
他平生从来未曾想到过“武功”有时也全无用处,他出身在碧螺岛门下,在岛上或在江湖上,到处受人阿谀奉承。任何人敢对他无礼,他凭着一身武功,可以任意报复,是以一径以为“武功”便是一切。
但如今他纵然是天下武功最强的人,在这横扫天地的大狼之前,竟然渺小得连一个蚂蚁还比不上。他毫无还手之力,也没有惭愧急于逃生的心理。因为他根本不能和大自然的力量相比,故此在这种足可以毁灭他的力量之前,他只求能够苟延残喘…
“唉!我在暴风骇狼中死了的话,简直像海水中一个泡沫消灭了似的,完全无声无息,虽然没有耻笑,但也没有光荣,更没有怜悯和叹息,只是默默地,像萧萧万木中的一片落叶,从枝上掉下来,那就是一切的终了完结”
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他知道这是木船在水中向上浮,而这个淹没了他们的巨狼本身却向下压,故此感到特别沉重。
这个巨狼有如一座高峻的山岭那么高大,因此他不知还要经过多少时候才能浮上海面。不过他因在东海碧螺岛上长大,是以深深明白此刻在海水中,比之在海面要舒服得多。
海面上狼涛山立,天昏地暗,暴风啸卷不已,四方八面异声大作,令人听了心悸胆落。这是因为简直无法与之对抗之故,是以特别容易心寒惊惧!
假如可能的话,他宁愿长此潜在海水中,等候那场风暴平息之后,才浮上去。
他想道:“这场风暴,我已觉得非常忍受不住好像穹苍完全崩裂,大地沉在满天狼涛之下,然而…这场风暴所占据的地方,不过天地中的一小角而已,此刻在西海海滨,在中原,或者在东海碧螺岛上,大家都如常地过日,一点也不知道正在发生一场风暴,啊…人类太渺小了,我更微不足道”
他试图睁开眼睛,但因一片漆黑与及海水刺眼生痛,所以又闭上眼睛。
“这艘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它不知道害怕,而且它本来就是和这天地暴风海狼是同样的东西。现在要它化合在这一切里面,就像它以前还是树木之时,从地面上钻出来一般。都是自然而然,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噫,难道没有知觉,比有知觉更好么?”
想到这里,他感到有点混乱,这个题目对于他来说,的确太复杂、太深奥。
于是他想到船上另外三条生命,即是金家父子三人,原本是四个,其中一个已让他杀死。现在想起那个已经死了的人,好像比他活着而受难更有福气。
“金老头和他两个儿子此刻必被海水卷走,不知卷到什么地方。我有木船托着浮上海面,还不知要多少时间才上得海面,假如被卷出船外,被水力压得直向下沉,任他们拼命向上浮起,恐怕未到海面,已经窒息而死…”
想到这里,他微觉欣慰,因为如果他不是身负武功,此刻早就吃那海水中极猛急的旋冲力量卷出船外。那样子他便永远没有机会可以生着浮上海面,再呼吸到空气。
他知道大海有些地方极深,深得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测度。故此如果被巨狼的水力压到海底,当真是半天也浮不出海面。
秦重左思右想,时间又耗去不少,摹觉身上一轻,耳中已听到风暴吼啸之声。
他喜叫一声,放松了全身,准备起来,谁知一松开手脚,登时被暴风卷动,直向船头处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