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罢又道:“五千银子,在曹寅这老奴才看起来不过九牛之一毛,却足够贫士一二百年的束修膏火,二三百义士的一年饷项,你却别看轻了,此番到京便有一大项开支,本教用度虽不假外求,但为了在暗中生聚教训,便不得不加樽节,有这一笔钱,也许便可以成全一项极大功德咧。”
说罢,连忙折起在兜囊中藏好,翠娘在旁不禁笑道:“白叔说得倒极好听,竟谈到功德上去,但是目前的大善士,越是口中说得好,却大概经手不穷,善人是富,你老人家却千万别学样才好。”
泰官连忙一指了因大师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虽杀人如麻,有时也颇类剧盗,却从不瞒心昧己,赚这种钱,你不信只一问这位老和尚便知道咧。”
了因大师笑道:“我倒知道,你的钱盗泉难免,贪泉则未必,但今后如何,却不敢保咧。”
说罢相与大笑,这一晚,除了因大师仍回金山而外,余人均宿船中。第二天一清早,各人方才起身用罢早点,忽见一位五十以上的老苍头气喘嘘嘘的从岸上赶来,在船头上擎着两封大红帖子高声道:“这里是鱼老将军的船吗?我乃曹宅老奴,现奉姨太太和李大奶奶之命,先来投帖,咱们姨太太和李大奶奶马上来拜这里鱼老太太姨太太和鱼大小姐,还请接帖赏见。”
鱼老不由眉毛一皱向曾静道:“果然来咧,你看这该怎么办?”
翠娘秀眉微耸道:“他既要来,着他来便了,谁还怕他不成?”
曾静摇头道:“我早算定他要有这一着咧,老太太既病着,何苦又要她和人家周旋,再说,他既打发内眷来,我们又不便参与其间,何必教她们来闹上一阵咧,与其如此,倒不如翠娘去一趟,看他们有什么话说,且待我来权充尊府管家,把他打发回去便了。”
鱼老点头,曾静连忙走向船头笑道:“老管家是江南织造曹大人差来的吗?这里正是鱼老将军的船,不过舟中狭隘,老太太又在病中,不便延宾,只好请老管家挡姨太太和李大奶奶的驾,原帖璧谢,少时鱼大小姐再向尊寓回拜便了。”
那老管家一见曾静已到中年,又是一身文士打扮,忙在船头上请了一个安道:“我们姨太太和李大奶奶本来就为了专诚来给老太太姨太太请安,并拜鱼大小姐,请到城中寓所一叙,既然老太太贵体违和,决不敢惊动,但姨太太和大小姐务必还请赏光,老奴少时便派轿来迎。”
曾静笑道:“老管家但请回复贵上,鱼大小姐必往回拜,姨太太却因有事不克分身,只好谢谢了。”
那老苍头应了一声是,又请了一个安,下船又赶了回去,曾静方回中舱,翠娘不禁笑道:“曾叔,你好好的,为什么替我姨娘回掉?她那一张嘴好不厉害,你让她和我一同去,再挖苦那李元豹的老婆林琼仙一阵不很好吗?”
曾静摇头道:“我便因为她那张嘴太厉害,今日之事却须以和缓出之,所以才代她回掉,便你去也该不卑不亢,适可而止,有些话不可答应,也不必回绝,一切不着边际,令他们无从捉摸才好,却不可一味使性子。老实说,凭马兄这等硬汉为了大计,还不得不从权,你去却须更加仔细咧。”
翠娘笑道:“这一套我却没有学过,你如真教我去,弄得误了事却不能怪我咧。”
泰官忙道:“我相信你去绝误不了事,只记着‘不为已甚,看风使舵’这八字便行咧。”
翠娘看了天雄一眼微笑道:“我恐怕也跟马世哥一样,到时便不易忍得住咧。”
天雄忙道:“世妹放心,你是在野之身,又是一位小姐,那曹姨太太和李元豹的老婆到底也是女人,却不会像曹寅那样老奸巨滑咧。”
翠娘未及开口,丁七姑已从后舱走出道:“那也难说,那林琼仙这个狼蹄子还有什么说不出的?至于那曹老头的姨太太也不会有什么好货,他们为了丈夫的事,也许就比那曹老头儿更难缠咧。要使我说,小姐你去,说到要紧地方,只给她一个不理,着她教那曹老头儿来和老将军说就行咧。”
翠娘忙道:“那倒不一定,你放心,只要曾叔说定一个脉路,我自有法子把她们打发过去。”
曾静笑道:“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应付这两个女人,不过那个老奴才既和你见过面,也许就亲自出场全说不定,那是一个老奸巨滑,说话还得留神一二,遇上必须思考的事,倒也不妨推在老将军身上。”
翠娘点头,一面去后舱换好一身衣裙,本来她向来穿着,全是渔家打扮,这一次,却穿着得非常雍容华贵,不但满头珠翠,而且足下一双弓鞋,竟嵌上两粒龙眼大的明珠,越显得珠光宝气,仪态万方,七姑笑道:“你不过赴一个鞑虏奴才之约,为什么要这样盛装起来?
这却不是出阁咧。”
翠娘低啐了一口,红着脸道:“你胡说什么?既知天下事,必须先声夺人,那老奴才看得我不过一个海盗之女,以为一定见不了大世面,也许就要先以富贵气象炫耀一番,我这样去赴约,不用开口,便先把他那话逼回去一半咧,再说这类官眷有的是势利眼光,有了这套行头,也许话要好说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