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峻笑：“那是这位年老弟夸赞来的，这孩就是吃捧，你越是说好，她越是兴，只要有东西她全肯搜罗来供客。”

说着，先举起那双铁箸，

那老妇人笑：“我也说来话长。你们且先席，我去去就来。”

说着又笑：“你既然是一位衡文的学政大人，怎么自从京以来，便一路和江湖朋友打，虽然难为你，连无戒那样凶僧也接得下来，但这来日方长，还须小心才是。”

说罢，便一溜烟走了去，少时又捧了一盘醋溜鱼片来，那鱼得简直和豆腐一般，并且而不腻，即化，不由又赞了几句，那丑女越发得意，却笑：“你们运气总算不错，我一下便捞起一条三斤来重的大鱼，把中间一段了鱼片，尾红烧，又留了些氽汤，这是我妈常说的一鱼三吃，那尾非火工到家不可，只有请稍等一会咧。”

简峻闻言寿眉微耸，老泪夺眶而，连忙拜倒在地，大哭：“小弟行将就木，万念俱灰，只国仇家恨难忘，却想不到罗兄一言得令我稍了夙愿。”

那老妇人慌忙答礼，一面架着羹尧双臂笑：“你且起来，我倒不什么大人小人，你既是顾肯堂的门生，又是太庵上香弟，那便是自己人，要不然，只凭你是一位现任学政，我还不便延纳咧。”

接着又老泪纵横：“小弟之所以不肯在人前稍所学，便是为了惟恐仇人得讯有备，不易得手，却没想到岁月蹉跎，直到如今，才知这仇人是谁，不但我对罗兄激，便我那先叔和阖门七十余，对你也激。”

接着又笑：“你不必疑心，为了要对付这三人，固然是非你力不可，但小弟却不至便词耸听，老实说，当年这贼一到此地。便住在你这府上，便那一把火也是他放的，不信只一见面，便自明白，这贼虽极凶悍，自己的事，却决不会抵赖，将来你只让他自己说便了。”

说着又将羹尧来历一说，一面又向羹尧：“这是拙荆，她是在山之中长成的，言率，还望老弟不必见怪。”

简峻不由寿眉直竖二目圆睁：“此贼现在何，小弟既已知，此仇必报，却一刻也不容再缓咧。”

接着又笑：“反正那刘长林已将时间地约好，我们如期赶去，却不会见不着。”

简峻忙一拭泪：“如非老大哥指示，小弟怎得明白，焉有不谢之理。”

说着，便又添了一个座，却取了一双尺许长的铁箸，一只可容半斤酒以上的大犀角杯，接着又用一只大海碗，小山也似的，托一大碗鹿脯来，向那老妇面前一放：“你老人家既饿了请先用吧，既有这一大堆东西，待我挑好的，开剥了再对付一两样，也许便够咧。”

罗天生连忙答礼，一面：“老大哥你这不折杀小弟吗？这是天夺此贼之魄，令叔在天之灵所使，却与小弟何？”

羹尧一听，她语气忽变，竟不像个山村老妇，忙又躬：“说来话长，此中经过，方才罗老伯已经代陈简老前辈，少时容再禀明便了。”

那丑女一面答应，一面却叽咕着：“人家是远客，市上的东西什么没有吃过，须知要取个新奇才有意思。”

说着将那盘烽肫肝放到桌上去，这个又那个，那丑妇人笑：“你这孩，这也用得着发愁吗？便我不回来，着你父亲一趟城，还怕什么东西买不着，这才说得多么寒伧。”

那老妇人大笑：“那也好，今天我须陪客还有话说，却没工夫去帮你咧。”

他去？如今却是天假那刘长林之手，为你全家雪恨。”

说罢又掉而去，罗天生忙：“本来今天的菜就得极好，却也非这位年贤侄过誉咧。”

说着，那丑女又走来笑：“酒菜全已预备好咧，这可是冲着你老人家。”

那丑女笑：“偏你今天没猜对，往日我妈在家，她倒是多备一菜，现在她这一去，我是现现吃，却没有什么存的，那只有由我再现一两样对付。”

说着，便在那明间之中，将一张方桌收掇好了，安上三个座，又走了去，先捧上一大海碗鹿脯，又取来三只大杯，提了一大壶酒来，将杯中斟满，那简峻忙又肃客座，请罗天生坐了上首，自己和羹尧对陪，羹尧一尝那酒，果然与市上所沽不同，那鹿脯也甘腴适，便北京名厨之手也不过如此，接着又是一大盘生炒山片，更鲜异常，不由赞不绝，那丑女却欣然一笑：“我们是乡下味，那及得大地方馆里得好？”

接着又：“但不知老大哥怎么得知此贼是我仇人，你能先见告吗？”

说着径去，罗天生不由笑：“丑姑娘今天真是难得，竟这等不怕麻烦，接二连三的好多菜来。”

却不料那丑儿尚未远去，倏然一转：“我才不是为了有人夸赞咧，老实说，这是为了罗叔难得到我们这里来一趟，不得不略尽心意，却不是因为谁夸好便兴。”

简峻略一沉，又作了一揖：“小弟依你就是咧，不过我一人力量委实有限，到时还望相助，生死俱。”

说着又：“我也饿咧，反正你罗叔叔和年世兄全不是外人，还不快去给我添上一个座。”

羹尧再看时，只见一个白发盈巅的大老妇人，背上背着一只犊也似的老虎，肩上又搭着一只麂及两只野兔，手中拄着一杆浑铁镖枪，那枪上又挂着一大串山野鸟，不由吃了一惊，暗想这位老太太哪里来的这等神力，这一东西，怕不有好几百斤，难为她一人怎么从山里背回来，再细看时，只见那老妇人竟常人一，眉发如银却生就一张黑漆大脸，又是暴睛、鼻、阔、招风大耳.端的丑怪已极，那手臂上还有一层黄，简直和野人一样，不由心中奇怪，暗忖：这位太史公，既是少年早发，怎讨得这等一个丑妇，正想着，那老妇人放下所携各项野味和镖枪，光向席上一扫，又笑：“原来是罗叔叔，你差不多已有半年没有来咧，这位小哥又是谁，我怎没有见过？”

简峻忙又笑：“你别只叫人家小哥，须知他却是现任的一位学政大人咧。”

羹尧也笑：“这菜不仅好而已矣，便在北京城里的名厨也不来，这位世妹真是一位天厨星女易牙，不然哪有这等手段。”

罗天生忙：“不忙，不忙，这火工非到家不可，菜如不够下酒，我知你们一定还有存货，不够什么，先拿来垫上便行。”

正说着，倏听那门外有人大笑：“我离家才只几天，你又从哪里邀得稀客回来？幸而我这次还带得一野味回来，要不然还真无以供客咧。”

罗天生又：“你要问这个么？老实说，我既承各地兄弟抬举，推我当家，只一事，那前因后果便没有一个不知的，何况此贼在那李闯下，也算是一个能手，只他一面我焉有不知之理，既然知，便非将他一切底经历摸清不可，这个在你这杜门不的人，要想打听极难，在我却只须一句话，便随时有人报，并不费灰之力，便可清楚，再说，我们是什么情，你的仇人还不就是我的仇人，稍有线索自不得不加追求，把各方得来的消息一合，那便了如掌上观纹咧。”

罗天生：“你不必如此着急，此仇固然必报，但也须谋定再动，否则容他跑了，再找便难，如果再遭暗算，那便更不值得了，须知他以飞刀得名，趋纵功夫和那三十六柳叶飞刀委实惊人，何况此外还有两个知名老贼在一，你打算以一敌三却是万难咧。”

罗天生又笑：“你说哪里话来？论朋友我们是刎颈之，论公事，这是为相助我们这位年贤侄对川中大计布置之始，我还要你说吗？”

说着又走了去，取了两只黄羊，一只小鹿来，羹尧愈加惊异，恰好那丑女已用山内脏和咸菜炒了一盘来，一见那室中堆满了野味，不由笑：“我正愁呢，罗叔来了照例全要住上几天，不用说明天，今晚也找不新鲜东西来待客，却想不到你老人家去一趟，飞的走的，便带了这许多回来，这却好咧。”

羹尧忙又席，拜倒在地：“既是伯母，且容小侄拜见。”

说犹未完，罗天生忙：“你为什么知他和无戒已经过手，这一路上又和江湖人打过咧？”

正说着又遥见那位丑儿在门外微半面一笑而去，简峻却笑：“老弟真过誉了，那是因为我这生平别无他好，只在这饮馔上留心，一汤一菜必须加以考究，她母亲为了我有这嗜好，便不惜向人多方求教，慢慢的日积月累，才渐渐知一烹调火候，她又是从她母亲学的，只不过因为人还黠慧，颇能青胜于蓝而已，哪会便能比得上北京城内的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