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
李仲华支颐独坐房内,面向著敞开的窗户,凝目望在窗外一株垂柳:心头顿生落寞,惆怅之感。他万里南来,举目无亲,贵介子弟,沦入江湖,他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今日。
狐独之时,最易缅怀往事,一幕幕在脑际掠过,思潮汹涌,起伏不定,只觉浮生若梦,岁月穿隙,转眼年华老去,留下的只是一片梦境,落拓青衫,争胜好强,名镇利缰,到头来还不是镜花水月,黄土一杯。
转念郝云娘倩影,眼帘中立时浮出她那玉颊梨涡,迷人浅笑,纤秽合度,风华绝代的丰姿。短短一日,郝云娘的感情,深深滋长于自己的心田,一天一天润芽滋长不可磨灭。
他只觉郝云娘在他生命中,是不可缺少的,但她现在究在何处呢?自己若知道她的行综,宁可“幽山月影图”不要,也要飞在她身边。情之移人,莫此为甚,他不由联想郝云娘,她那娇丽无比,沁人心胸,令人不能拒绝的语声,禁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口中微吟道:“相去日己远,衣带日已缓…”眼中沁出两颗光莹洁圆的泪珠,顺颊淌下。葛然…
门外响起一串银铃的笑声,李仲华从梦中惊醒过来,回面一瞧,门外站立著一个翠绿衣裙的少女,露出一列编织的皓齿,现在她那芙蓉娇面上,分外迷人,一双黑白分明剪水双眸中,隐隐泛出感激之色。
李仲华“哦”了声,风快地立起,笑道:“姑娘,请坐…”他在少女面前,竟拙于言词,呐呐地说不出口,与他在都城,与那些世家浮华子弟,日夕留恋在狭邪之地时,大相迳庭。
这位姑娘倒也爽朗大方,翩然走入,颊上陡涌红晕,含羞脉脉道:“方才不是公于搭救,小妹几乎遭了‘骷髅魔君’的毒手。”说时盈盈一福。
李仲华礼让不至,忙道:“哪里,见危不救,有失武林侠义本事,区区之事,何足姑娘挂齿?只不知姑娘只身来此金陵,为了何事?”
姑娘端坐桌旁,闻言星目一红,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万里寻父,茫茫天涯,小妹流落江湖半年,仍然不得家父综迹,只怕是曝骨山野,为人所害了。”
李仲华心下恻然,忙问姑娘身世。
姑娘玉容黯然欲泪,娓娓道出…
原来姑娘姓冯,名唤随时,他父是杭城名捕“朱砂掌”冯大刚,八年前,浙江巡抚衙中堂被飞贼光临,盗去一架贝母云屏,这屏端确为人间奇宝,能知晴雨风云,天时一变,屏上泛出五色云彩,或浓或淡。
巡抚失此奇宝,立命“朱砂掌”冯大刚限半年内,人赃捕获,冯大刚接下海捕文书,率领四个助手,天涯追综。
四月后,巡抚身罹重病而死,这件盗案也就成为一宗悬案,但冯大刚一去,音信尽无,剩冯大刚与母伶仃孤苦,茹辛度日,冯丽芬从其父之友师门长辈,峨眉慧性大师处习得一身武艺。
数年过去,冯大刚仍是杳然无信,其妻终日泪流满面,恹恹成病,冯丽芬见他母哀伤成疾,便说要出外寻父,其母见冯丽芬意志坚决:心虽不舍,只得首允。冯丽芬孤身奔走江湖半年,仍然打听不出,今日才至金陵,险道毒手…姑娘说至此处,只是李仲华双眼,凝向著窗外,脸上露出思索神情。
姑娘情不自禁地问道:“公子,莫非你知道家父踪迹吗?”
李仲华在思索著,那日在燕家堡地室中壁上,那些死者所刻留下的人名字迹,一各各默出,突然默念出“朱砂掌”冯大刚姓名,不由毛骨悚然。
他忆起地室中惨状,皑皑白骨,倒置壁角,衣履残破,兵刀仍是雪亮晶莹,鼻中仍尚隐约嗅得丝丝腥臭,中人欲呕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