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冷月寒星下,用不着三牲,唯有以星月为证,两人就这样与狂道结成忘年的方外交。依易峰那份任性狂妄的脾性,她才不愿向狂道叩上几个响头,她是爱煞了柳剑雄,一想到心上人毫无江湖历练,功力火候又差的很,这几天,替他担上千百担心事,生怕一个照顾不到,情郎吃了亏,那不是要恨海难填?这一看到狂道果是江湖中的顶尖能手,就起了结纳的心,说穿了,她纯粹是为柳少侠打算。易峰与柳少侠拜罢双双站起来,狂道仍在一阵兴致勃勃的“呵!呵!”狂笑。她气得一嘟香腮,一跺粉靴,娇喝道:“大哥!看你这份德行,简直是把正事给忘啦!”
狂道顿敛豪笑,眨了下眼,问道:“二弟,为兄把什么正事给忘啦?”
易峰先一撇樱唇,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人家给你磕了半天头,你连点见面礼都不给。”
一言提醒梦中人,狂道“啊”的一声怔叫,倏又仰脸一阵哈哈,说道:“老糊涂了!”边说,边伸手向怀里摸索,掏了半天,方摸出一文用黄丝绦拴着的玉钱,向易峰苦笑了一下,说道:“为兄身无长物,除这枚玉钱外,就是几两碎银,但这枚玉钱可避邪,为兄自小就已随身携带,喏!兄弟,将就点,算是为兄一点心意。”伸手递了过去。
易峰噗嗤一声甜笑,说道:“谁稀罕你的金啦、玉啦的!你倒是将你那点吃饭的看家本领,教上个三招两式给三弟壮壮胆。”
狂道愕然的连忙摇手道:“兄弟,你别拿愚兄寻乐子,三弟身手,实与为兄相距不远,为兄怎敢班门弄斧,倒是为兄另外有个主意,三弟福相敦厚,大可一试,只是,这件事不易…”
柳剑雄心中很是感激二哥的关怀,向二哥投了感激的一瞥。易峰心中一甜,忙一扬柳眉,急向狂道问道:“大哥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呀!”朱纯飞一叠连声的说道:“好!我说,我说,你别急,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为兄目前听那妙清老儿说:三弟虽身怀武当绝技,但未列入武当门墙,而灵真老前辈又说三弟福缘深厚,他日必有绝世奇遇。因此,愚兄想到百年前,少林派将一部‘大罗金刚宝录’丢落关东,时至今日,仍了无一丝痕迹,武林间多少奇士高人,几十年仍日夜不懈的碌碌寻找此书,以我们黄鹤三雄之力,秋后出关一趟,天幸如能助三弟寻得,听说练成后可无敌天下。”
柳剑雄听得心中怦然腾跳,暗忖道:“我倒不在乎那个什么绝世武学,现在我不就是身怀奇学吗?只是未列入少林门墙…噫!这倒是个好机会,如果能替少林寺追回此重宝,因这份机缘,得列入少林门墙,那岂不是大可一展身手吗?”
天地间的事,冥冥中上苍早有安排,勉强不得。关外寻宝高人,多得人可斗量,谁要是拾获这部武林奇书,必会招来杀身之祸。柳彤与赵冲深晓此中道理,才有柳彤在大堂训子的时候,言而末尽,赵冲不说明教柳剑雄替少林派立甚么功德,奥妙俱是同一道理。
今天柳少侠碰到这位侠心热肠的大哥,正因为他的爽朗坦率,才得知此事。
且说易峰一拍手嚷道:“大哥,我们现在就去好么?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秋后呢?”
狂道朱纯飞一瞪眼,说道:“兄弟,不急在一时,早点迟点不也一样吗?为兄还有些俗事未了,这样吧!中秋夜,我们在西湖‘三潭印月’会齐,一同北上出关,不知二位贤弟有何意见?”
两人忙一拱答道:“小弟听凭大哥吩咐。”
柳剑雄暗中十分的感激这两位拜兄。
易峰轻点了下头,一个新的念头在心中闪过,一转星目,瞟了道人一眼笑道:“大哥,我们尽管扯了半天,像这种月夜良宵,面对着滔滔江流,以此时此地论,二位都是一世豪雄,不能杯酒诉尽千般豪情,太煞风景了,何况今晚又是我兄弟三人初证兰谱,无酒…”
提到酒,狂道真是个酒瘾大发“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打断易峰的话,说道:“兄弟,你真行,中啦!为兄去去就来。”声未落,人已向窗外纵出,消逝在漆黑夜色中。
狂道这份豪爽,与绝世身手,柳剑雄为之心折,暗中庆幸自己得识这两位高人。
“喂!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呀?”易峰双腮一鼓,微露娇嗔。
柳剑雄陡然一怔,赧然笑道:“我…没有想什么!”
“哼!”易峰娇态毕露的冷哼了一声,叱道:“看你眉间隐现重忧,你要不把二哥当外人么,三弟,你应该将心中的事说出来,让二哥替你斟酌一下,多少为你拿个主意。”话落,一脸关切与期待的神色,凝视着柳剑雄。
他怎能不理这位爱怜他的二哥,向易峰轻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将几天的遭遇,概略的向易峰说了一遍,只将心中那份隐秘藏了起来,未提一字。
易峰听得抿嘴“咯…”的一阵娇笑,似是毫不关心的听着,等柳剑雄说完后,笑得她弯腰蹬腿。猛的一整脸色,黛眉陡竖,俏眼生波的说道:“三弟,人家戏弄你,心里作何感想?”
他沉声长长的叹了口气,肃容道:“我恨死了这人啦!太也刁钻了点,有一天见到他,我要狠打他一顿。”
易峰冷哼了一声,倏又一黛眉,一声轻叹,将头低了点,紧咬香唇,似在沉思。
须臾之间,猛抬头,秀目一扫柳剑雄,将头转向窗外,凝目江心,淡淡的说道:“你真是个死心眼,你为什么不想想人家对你可能是番好意,怎能曲解人家的好心,这中间可能有了误会。”
话落,又是幽幽的一叹。
易峰这种娇靥作色的忧思怨愁,全落到柳剑雄眼中,心中也暗跟着二哥难过,暗忖道:“莫非二哥不高兴我这份狭窄的心胸?”随即躬身一揖,说道:“二哥一席话,顿开小弟茅塞,我再也不恨那人了!”
恰在此时,划空传来一阵哈哈长笑,如龙吟,如鹤唳,声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