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外面人语喧哗,杂着水响。这时,雨还未止,虽比先前小了好些,山洪却大,水离洞口不过寸许,再涨一点,便要侵入洞内。那三乘轿于又装在木排之上,顺流而来,一齐冲向洞前,人还不曾进洞,外面的水早已潮涌而入,地火当时被水淹没。姓金的也被张升提醒,觉着周身冰凉,低头一看,所披棉袍已跌向水里,吃水一冲,连烤衣服的木架,也被冲倒,多半落向水中。少年和雷八低语了两句,早已闪身外出,不知去向。
雷八站在一旁,不住好笑。姓金的想起光着身子,如何见人,秦迪又是新交,连急带愧,正急得乱跳,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张升手急眼快,心思灵警,虽想捉弄主人,报复方才打骂,但一想到,自己还要仗他威势对付外人,不可看他狼狈,同失体面,做得大过,忙把破箱上那件棉袍顺手抢起,匆匆披向姓金的身上,跟着,抢往洞口,就在雨水里面,朝着第一乘轿子打了一千,大声说道:“家主人过冈时节,翻车遇雨,周身皆湿,此时正在烤火,衣履不周,洞中污秽,不便接待,庄主盛意,万分感谢。现命小的挡驾,请庄主先回,将空轿留下,家主人稍微收拾,便即专诚拜访,向庄主道谢。”随又抢往轿前,低声说道:“家主人雨中遭难,请庄主即速回庄,借几身干净衣服,放在厅旁小屋之内,等家主人到达,换好衣冠,再行请见才好。”
秦迪小时,虽然学了一点武功,近来酒色淘虚,成了一个空架子,从小养尊处优,不曾吃过苦头。当日原因巴结官亲,执意亲身来迎,一到黄牛坂,不料水势这大,已自气馁,因张升先前苦劝不听,中途折回,又觉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赶来。到了洞口,一见洞前山洪由上面狂涌而来,轿夫虽在水中挣扎前行,依旧摇摇欲倒,几乎立足不稳。
洪流绕崖而过,撞在崖角之上,激射起丈许高的狼花,澎湃奔腾,势甚险恶惊人。探头一看,崖洞地势稍高,吃轿一冲,水已漫入,满洞皆水,大片浊水,正由洞内倒卷出来,暗影中乍看上去,仿佛内有山洪向外狂涌,中间还隔着三尺来宽的水面,实在无法过去。
目光到处,瞥见洞中遍地狼藉,破车衣物散了一地,旁边崖凹中,还挤着两匹大马,朱、金二人,一个赤身露体,一个只上半身披着一件皮袍,立在泥水之中,都是耸肩缩背,神情委顿,姓金的面容更是慌张,张升正把棉袍与他披上,心想不下轿去,不显诚敬,这等水泥污秽如何举步,忽听张升跑向轿前挡驾,正合心意,暗忖:“对方如此狼狈,就此相见,也太难堪。”点头笑道:“既然如此,请代回复贵上,说我恭敬不如从命,只好赶回庄去,与二位舅老爷准备整洁衣履,更衣之后,再请人席了。”张升忙代主人打千道谢。
这时,雷八见少年,已在张升入门时走去,行时暗嘱,诸事留意,忍气为高,正不知所说何意。秦迪已先向众说道:“此是本省藩台大人的舅老爷,你们抬轿时务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