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张升，早已看车已修好，也照样神骏，土豪正想结官亲，休说随行车人众，便是一条狗，也必奉若上宝，怎会听凭车夫自己度用，乐得卖好，并向主人暗中示意，挟制恐吓。雷八误认好人，接笑：“张二爷，我虽苦，也有骨气，遇上暴风暴雨，车是我驾的，仗着好人相助，保得一命，已是便宜。这类事谁也料不到，何况官老爷们的钱另有用法，除却去狗，受人欺骗，甘心愿意，再不就是自己享受，钱和一样，对于我们苦人，照例算尽算绝，恨不能人家卖了血汗，还倒找他几个，心才舒服。真有夭良，也不会拿官价雇车，打完对折，还要扣去伙了。他们玩婆娘一夜的钱，够我们过半年的，这还是村店中的下等婆娘，要是省城那些娃，更不知要加多少倍。到了路上，我们那样受累；想讨一碗喝，一文钱买三大碗，他都不肯，还说雇车时节，总包在内，把说话的人大骂一顿，动不动就送官严办。这样人，想他赔车，岂非梦？我雷八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自来不肯受人作践，自一上路，便打好了主意，譬如装上两个瘟神，早送到了事，好在他不会在我车上坐一辈，我又光一个，不像别人，拖家带，应上一趟官车，路再长些，比在家生了一场重病还要厉害。在家生病，不过多药钱，没有买卖，那两匹，还可牵到野外放青，养得它壮壮的，等病一好，就能生财。如应官差，对折之外，还有扣，三停路不够一停用，别的好省，是衣父母，不给草料，如何能走长路？走得慢了，非打即骂，不由家中带盘川赔垫，便须沿途赊借，赔了心力血汗，还要赔钱，谁叫我们是老百姓呢！只好退一步想了。不过一肚话，不说来，实在难受。方才的话，你未听完。他先和破鞋小白菜亲不走。

刚一上路，便快跑，连尖都不许打。再三和他分说，不喂饱，只怕不能过冈，偏不肯听。事先说明，我拿不准，你们亲老爷的价都不怕险，莫非我还胆小，又不愿受人闲气，勉听他，差一没有闹命，已是便宜，那个狗娘养的，才想官亲老爷，恤穷人，我早认命，车全毁，也不想他赔我分文，只盼退以后，放我回去，好在那几个差钱，我还未用，你们车轿又多，怎么也够坐的，就此分手，免你主人生气，我也难受，本来还想向各位大哥评理，既有由你场劝解，不论解雇不解，决不再提如何？”

各分了一件衣服，新得赏号，又是秦迪手下，必能听命，说绑就绑，先把雷八暴打一顿气；不料这班全是佃工苦人，害怕土豪凶威，冒雨涉险，来此抬人，于无奈，并非本心；秦迪因此行不是与人打架，手下爪牙一个未带，无人束，对于雷八，反倒同情，全装不曾听见。姓金的空自气得声嘶力竭，双足，无计可施。张升见雷八不听招呼，当众丑，连自己也觉难堪，本想发作，及至看众人心意，暗中叫不迭的苦。初来不知庄中细底，惟恐传到主人耳中，引起轻视，见主人还不知趣，骂不已，只得由人堆里挤将过去，悄声说：“土人直，雷八小人，情野，何苦与他一般见识，这等吵？昨夜之事，如被太太知，反而不。舅老爷要气，到了地，还不是一句话，何苦先受小人恶气，这条路上，又不好走，客山贼，多与车夫勾结。我们虽然带有亲兵，都是一些空架，有的连刀都舞不动，真遇上事，就是麻烦，到了省城，随便一句话，就收拾他一个够，此时理他作什？”姓金的闻言，想起乃姊为了姊夫刚作大官便行纳，气得每日咒骂，说男都无良心，凡是拈惹草的均非好人，昨夜之事如被知，定必大怒，休想再和姊夫说好话，提自己，闻言心中一惊，姓朱的又在一旁力劝，故意大声说：“你说的话不差，我是官舅老爷，不应和他人计较，你看他还在说呢。只到秦家，不再胡说八，我不办他也行。”张升忙又转，挤向前去，笑对雷八：“你们全是一时之气，这一车二，是你养命之源，难怪情急。看我面上，只听我话。到了秦家，我不开，不许说。车修不好，我来赔你。如有耽搁，都由我向庄主讨来给你，决不使你把卖去如何？”

张升一想，这情面看得倒不错，闹了半天，还是把那满腔不平的话说完才罢，接笑：“这样甚好，全听我的，包你没有亏吃，舅老爷也不会再骂你。自来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你这是何苦呢？”雷八闻言，又气愤愤：“谁不知官老爷不得势时，连癞狗都不如，跪在地下，恨不能叫人祖宗；稍微得势，便狐假虎威，把我们一脚踏在泥里，连气都不许，照例如此。你骂那个驴日的，不晓得他们厉害，可是我雷八是个汉，宁死也不输气，我又无家无业，不就是一条命么？真要得无法，拼得一个够本，两个就是赚的，谁还怕他不成，当是三秃他们，为了官差钱不够料，家又多，无钱赔垫，空着肚，赶了多半天的饿，载得又重，到店大晚，你主人为了车上装有贵重东西，恐怕事，急得，等他车到，己然清，一件不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