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山人的住宅，都是就着两边崖掘成的土石，密如蜂巢，全谷峰上到都是，又狭小，又晦暗，全家住在一个里，极少有得到天光的。因为酋长多以力胜，情凶暴，全山人仰息而生，予取予求，生死祝福，任意而行，已成习惯，视为固然。

颜-称善，一抬见蓝婆站在门侧、正睁睛望着自己动作，好似极为注意。

我想岑寨主不过被黑王神抓伤，又压了一下，极易痊愈。适听寨中人说病势沉重，业已不能下床，心中甚为悬念，意前往医治，不知可否？”

惭无以为报。闻得岑寨主为黑王神所伤，尚未痊愈。

我先和她说是中途无心相遇，见她神不对，便说我儿是神人下界，所以虎神保佑他，她才无言而去。等你大半日未回，她又走来，将那四个服侍的山女唤两个，鬼鬼祟祟，在外面低语。来时我装睡偷看，她指着我，嘴直动，神甚恶。我夫妻受了人家待承，理应为她尽力。不过山人心狠，神虎得太凶。听说早上还有两个山人，因为说我们闲话，一死一伤。你医我知的，决能治好，但要诸事留神，见了男人，把神佑都说在儿上。话要少说，以免事来，凶多吉少。等我满月之后，还是走了的好。”

蓝婆闻言，似甚惊喜，答：“我也曾见尊客箱，像个走方郎中的药箱，因不见串铃、鼓板和箱上的行旗，不知真会医病。再加连日心烦意，没和尊客夫妇多谈，无心错过。我丈夫极好好胜，自从那日被黑王神所伤，因那是神，只怪自己无知冒犯，没法报仇。当着全寨人等吃这么大亏，又悔恨，又生气。再加伤又受得重，除肩膀上的暴裂了好几条，可见骨外，近的大骨也被压脱了位。再压上去一些，肋骨怕不压断几才怪呢。本地没有好医生，几条通山外的路惯虎狼蛇兽，连我们的人山去采办货，趁墟赶集，都是多少人结伴同行。我们又是本地人，老虎不吃人，恶名在外，走方郎中不易请到。有甚病伤，全凭有限几样成药和本山产的草药医治。连日天，他伤已然腐烂。大骨脱臼，因未正位，也胀起来。他好，虽不喊痛，可是脸都变了紫，每晚不能合，整天上的汗都有黄豆般大，手臂和不能转动，想必是疼痛到了极，以前他打猎爬山，也曾受过两回伤，都是拿寨中现成的药去。

到了蓝大山父女手里，已是凶恶勇猛，

知她看不到妻的脸，自己又未开，不致招疑，便仍装作找药，里故意对妻：

颜-见蓝婆一张便是一大串，汉语说得甚是利，心中好生惊异，正要提了药箱随着同行，忽听颜妻唤：“你怎不把我上带的那包金创药带去，省得用时又回来取一趟。”颜-也甚机警，知自己秘制金创药有一大包在药箱里，颜妻上所带，只有平日上路，照例夫妻各带少许，以备临时应急之需的，一样的药用不着都带了去，必是有甚背人的话要说，连忙应声走过去。颜妻果朝他使了一个。颜-会意，假装在她衣袋中找药，将耳朵凑向她的前去听。颜妻低语：“那山妇甚是诡诈，她丈夫因祸由你起，颇有怀恨之意。适才你父骑虎走后，她便走来向我打听你和那虎是甚缘由。

“你将药放在哪里了？怎这般难找，找不着？莫不是在你下压住了吧？我扶着你，翻看一看。”颜妻会意，不再言语，故意，由颜-扶着，往里微侧。颜-早将药拿在手里，故意笑：“我说在这里不是？我见寨主去了。虎儿只吃了仙人赐的一粒灵丹，一天没吃，不知饿不饿，莫忘了喂他。”说罢，将药包放在药箱里，用手提起，随了蓝婆直奔后寨而去。

在下本通外科，少谙医，本想借着面谢之便，略尽心力，代为诊治。前日求见未得，彼时正值内人新产，又当山行疲乏，一个打岔，也忘了向女寨主提起，此时才得想起。

这座青狼寨倚山而建，后面恰巧是一条数十丈的峡谷，地颇宽大，还有许多岔支谷。当年老寨主蓝大山从别迁居到此，就着谷的形势，将谷用木料藤泥盖上，当成寨。留好些通天光的地方，作为天井。再用整大木平至两边上，铺匀了泥土筑，建起三层楼房。全家居上，下面喂养牲畜。谷底无路，是一广溪，里面也喂些禽。谷地势最宽，外面用山石堆砌成一个堡寨，仅留一个丈许宽，一丈六七尺的寨门。由门到谷那一段，盖有三列平房，住那较有勇力的山人。平房后开有几个小门，当中一门稍大。门内不远，有一条石甬，长约三丈。走到尽，便是一架竹梯，直通楼上。余下小门，有的通藏粮、兵所在，有的通到楼下面养猪羊牲畜的地方。另有两门，却不往直平去，一去，须顺着木梯，走向沿木石错的栈上去，由此可以通全寨山人所住的家室以内。

虽然伤比这轻些，可是一就好，至多才两三天，不像这次又烂又。定是黑王神罚他受苦，不肯宽恕，才这个样。也曾向神苦苦哀求过好几次，连睬都不睬。他又倔，甘心受罪，不肯亲自许愿。我急得无法，又想也许黑王神不能显圣，使他痊愈。正打算明日派几十个人山到铁墟，去请走方郎中。尊客能够医伤，又是神的朋友，自然再好没有。不过我丈夫情古怪，我须先去问他一声。就请尊客同去，他如不医不见，仍自回来，莫要见怪！”说罢，便站起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