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处是左侧乳屏上面的一个丈许大洞,相隔地面不过尺许,通体浑成,晶莹圆滑,仿佛经过鬼斧神工开凿成的一个水晶月亮门一般。只是门内光景仿佛没有外边来得明亮,似乎要晦暗些。人门一看,不觉吃了一惊。原来那洞外面虽大,洞内方广也略相似,其深还没外洞的一半。除却壁润如玉、石地平洁、净无纤尘外,只有两方青石、一个短小的石榻和一座三尺多高的丹炉,别无他物。因地势过宽,把它形成了一排夹壁,更显得逼狭。洞口天光因乳屏厚而不匀,有疏有密,不能尽透,晶光反映或晦或明,不如外洞晶明远甚,哪有什么理想中的奇景,更不见顾修子女的踪迹。
四虎见状,好生惊异。心想或者还有别的门户暗藏壁间。细一寻视,忽闻水声潺援,音甚清微。走近内壁,先发现右侧壁下横着一七八尺长、二尺来宽的深沟,近地面处,绿苔肥鲜,流润欲滴,看去黝黑。侧耳一听,水声便在其下,似乎深极。既有暗泉伏流,其非门户可知,何况沟深壁削,初涉奥区,不知出进之方,就有入路,也不敢轻率妄进。
方才有些失望,偶一眼看到右壁角,暗中似有一团黑影。四虎连忙赶过去一看,乃是前晚道姑从水里捞起,方奎日问遗在盘谷中的一袋干粮肉铺。另有四根象牙,有两根一头业已焦裂,各有烧焦压碎痕迹。知道本山素不产象,只建业村有他们相赠的几只。必是盘谷火起时,在崖下逸去的那两大两小没有逃出火阱,又遭地震山崩,洪水暴发,全都死在谷内,吃道姑事后将牙取来。四虎正猜度问,又从粮袋旁发现一件被火星燎穿了好些小洞的短衣褂和一只焦裂小鞋,认出是顾修爱子兴儿之物。细查粮袋,似己全行翻动,粮肉也少了一小半,袋中所盛均是上半层未经水泡湿之物。暗忖:“道姑昨晚明明说是见两幼童资质不差,特意救回仙府留养,传以道法。行时还为他代报亲仇,杀死众山民。
回洞之后,复为食粮发愁,因见外面漂来烬余之物,特地重往盘谷寻取。爱护看重,颇为周到,怎么粮衣均在,人却无有?洞内又仅这点地方,不似另有栖息之所。”越想越奇怪。正在惊疑不解,忽然一阵疾风从身后吹来。
四虎情知有异,回身一看,道姑已立在面前,似有微温之状。等四虎起立,又改了笑容说道:“我好心好意救你们,并且说明洞内不能下榻,怎么才得活命,就敢私自来此窥探?幸我料定你们尚无他意,否则还有命么?”四虎听出道姑语气不善,急忙躬身答道:“弟子等多蒙仙师垂救,感恩切骨。加以新遭大劫,俗念全灰,意欲拜在仙师门下为徒,参修学道。久候不归,后来便即睡去。到了今日午后,既想拜见仙师,又想求些饮食,无心中闲游至此。因昨晚仙师未禁参谒,疑心仙师已然回转,拜谒心虔,先在桥头洞口两次虔诚通白,然后进洞参拜,不料仙师并不在内。以为仙府必有后洞,正在寻找门户,恰值仙师驾临,望乞宽有则个。”道姑闻言,微笑道:“我前身虽是异类修成,素来无故不肯伤人,最不喜人骗我。你们所说的话未必全真,此来何意?还是对我老老实实说好。”四虎同声脱口答道:“弟子等所说俱是实话。”道姑忽然把脸一沉,四虎方看出道姑发怒,心内发慌,嘴里活没说完,便听道姑狞笑道:“原来世上竟没好人,我真把好心错用了。”随说把手一挥,四虎立觉头晕体软,倒于就地,不省人事。
四虎心本无他,道姑问时,只要把寻找故人子女一节的真心实话实说,便不致有这场凶灾。因在江湖上多年讲究率真,性复粗直,不工作伪,稍打几句诳语,便觉情虚,加以警畏道姑心甚,一加驳诘,更转不过口,词色之间多不自然。狐精本来善疑,话中有诈,一听便知,又知四虎曾与仇敌相见,得知自己根底,越发疑他们存心不善,心想:
“两次救人,费了许多手脚,杀伤许多生命。他们刚才脱死,即来窥探隐秘,可见好人难做。”一时发怒,也没加详细考查,就用禁法将四虎生魂摄走。等到向生魂考查,才知四虎端的是心虔向道,情切投师,又急于想探询故人子女下落,久候不至,才来洞中通诚窥伺。不过因见顾修子女没有在洞,恐说出实话不便,略为掩饰,一言之失,铸此大错,居心并未不良。自己看出他们情虚词遁,闹得凶终隙未。虽也后悔,事已至此,再令重生,又得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