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寻了一个壁角,伏在一幢怪石后面,在黑暗中静心往外注视。只有身带宝珠隐隐光华外映,无法掩藏。依了灵姑,宝光既掩不住,索性冲将出去。吕伟因听牛子常说,这东西耳朵最灵,心又好奇,如不出声,宝光不比刀光,也许自投罗网。这一出去,必要放出飞刀防身,人再走动出声,人还未到,早已警觉逃去。想等一会,若恶兽不往里来,再追出去。于是止住灵姑;不叫走动。
停了一会,白猩子啸声越近,但只在洞外对崖往外呼啸,意似召集同类。四人等了一会不见进洞,灵姑、王渊首先不耐,坚欲前往。吕伟只得命众一同走出。仗着练就目力,暗中待得久,又有宝珠潜光外映,依稀可以辨出路径。因恐余孽伏伺,又不便将飞刀放出,都加了戒备,四人挤在一堆,背抵背,轻轻缓缓向前行去。牛子连遭险难,胆已吓破,老恐恶兽冲出,吓得浑身乱战,牙齿捉对儿上下厮打。灵姑恐被恶兽觉察,悄喝了两声,又打他一拳。吕伟见他胆寒,命他居中,三人围绕他身侧,仍是无用。灵姑又好气,又好笑,狠骂:“废物!”这时,洞外白猩子啸声越来越急,侧耳听去,似已走进洞来。
洞中乱石丛聚,曲折甚多。四人一来便深入后洞,本未走遍,出时暗中行进,无心中把路走错,岔到一个广大平坦的石室以内。灵姑目力最强,方觉不是来路所经之处,忽见侧面浮出一团茶杯大小的鬼火,慢腾腾往前移去。但鬼火后面似有一条毛茸茸的黑影。古洞幽森,暗影中看去,碧焰荧荧,甚是怖人。灵姑手刚一按玉匣,吕伟心细,听出那黑影拖着沉重脚步和行杖触地之声,空洞传音,颇觉迟钝。又见那黑影朝前行走甚缓,似未察觉有人在后,相隔也远。忙止住灵姑不要轻动,只戒备着朝前跟去。走没几步,那边黑影倏地悠悠喊了一声,声甚惨苦。这等凄厉黑暗,地狱无殊的境界,听到这等冤郁惨苦的哀呻,连灵姑也觉得心悸。正揣测那黑影是鬼是怪,忽听吕伟低声喝道:
“快把步放轻,随我快走。这是个人,不要害怕。”说罢,当先往前跑去。灵姑、王渊也听出那黑影是个老年活人。只不解荒山古洞,怎会有此人?见吕伟一跑,到底拿不定那人善恶,都不放心,拔步就追。牛子见三人一跑,也慌了手脚,如飞赶去。
吕伟纵身先到,见那黑影果是一个老人。手里拿着一根枯柴,上面似蘸有石油,点上火,发出一种绿色的光华,平添了好些鬼气。加上身材臃肿,披着一些兽皮,须发蓬蓬,如非吕伟多历事故,谁遇见也非当是个鬼怪不可。吕伟一到,因未分出是否汉人,首先低喝:“噤声!”随将牛子唤来,准备传述。不料那老人并不害怕,颤巍巍手指四人道:“你们还不快跑,若放我出去,怪兽一进来,就没命了。”吕伟一听,竟是湖广口音。又见他茅草般的头脸,露出一双迟钝的目光,映着火光,反映出绿暗暗的脸色,人甚枯瘦,好生怜悯。忙悄告道:“我们是来除那怪兽的,已经杀死了好几个,还剩四个逃走。你既在此,必能知它藏处习性,快告诉我,好杀死它,救你出去。”老人闻言,忽然面现喜容道:“这老怪兽就是你们杀死的么?我因此多年,受尽苦难,它的性情动作我都晓得。现在外面叫我出去的一个,也是被你们没声音的雷火打伤,没死,逃回来的。这东西最灵,如追出去,恐被逃走,等我弄它进来吧。只是一样,你们如无本事,大家都死,一个也休想活。那倒不如现在我一人出去,随它同走,我虽早晚被它折磨死,你们还可逃命。”吕伟力说:“无妨,只要我们再看见它,便可立时杀死。只是苦干寻找不见,无计可施罢了。”
老人闻言,叹道:“反正我也不愿再受这活罪了,试上一回吧。你们等等,我先把火点燃,省你们看不见。”说罢,倏地将身披毛皮往后一甩,手举火把,跑到一根独有的大石笋旁,纵身跃起。只一晃,便有尺许粗细,三尺来高一幢火光,在那离地丈许的石笋尖上燃起,照得全洞通明,纤微悉睹。随令众人掩到石笋后面,引吭长啸起来。众人听那啸声直和白猩子差不了多少,料知恶兽必要走进。吕伟知老人能通兽语,忽生一计,吩咐灵姑:“最好能擒活的,不要杀死,以备拷问。”
洞外白猩子因候老人不出,不见应声,已经暴怒,吼声越厉。一听老人回啸相应,便没了声息。四人方在猜想,老人已退到石笋侧面,朝四人刚比了个手势,便见前面出口转角暗影中,悄没声走来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四人一看,便认出是受伤断去爪臂的白猩子。见了老人,目闪凶光,意似忿怒。老人叫两声,白猩子怒容稍敛。指着火光又叫了几声,摇着半条断爪臂,要老人随它往外同走,老人边叫边摇着手,只不肯去。白猩子并没防到洞中有人,不时回顾身后,往外侧耳倾听,神态不宁,仿佛有甚畏忌。见老人只不动身,忽然暴怒,厉吼连声,径往老人身侧走来,怪口猜猜,撩牙外露,状甚狞恶。动作虽颇轻灵,但走得却不甚快,双方相隔有六七丈远近。四人恐它逃走,又防还有同类在后,想多除掉一个是一个,连大气也没有出,静悄悄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