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猛然脚底一，恰似踏在浮沙虚雪上面，知不好，想要腾纵起，已自无及，尺许一主桩忽然塌倒。骤意外，纵未纵起，木屑纷飞中，人已坠落，连窜下两步，才稳住形，差一没有跌倒。羞愤之极，未暇寻思，脚一地，跟着又往桩上纵去。

“你这都是气话，我往后，果如你所言，是防备万一，并不知你受了内伤。有什么话愚兄无不照办，只莫多心好了。”

“你师弟叫草包，你也和他一样。我说不结实，你偏不信，现在怎样？难为你师父这份传授，还不快请你家大人来，真个要我那以大压小、上门欺人的事叫老前辈见笑么？”

为首一个中年人，见状知非易与，忙朝俞正递了个，示意众人止步，独自向前笑向申林：“申兄久违了。记得上次分手，曾说今日必来。家师日有定课，因申兄两次驾临都是早上，今日候至过午未来，只当申兄偶然忘却，午后率了愚弟兄数人同往后功课。不料申兄信人，竟未失约。今日曹师弟应门，他为人鲁莽，必多失礼之，望勿见怪。令师今日怎的不肯赏光？这位兄台尊姓大名？野地不是款客之，烦劳申兄引见，同往楼中一叙何如？”申林知来人是对神拳祖师钱应泰最心的大弟尤嘉，为人好狡，笑里藏刀。自己为了夺回旧业，两次邀人，俱败在他师徒手里。别人中多有讥嘲，独他假意客礼相待，来接去送，笑脸窘人，最是难堪，事前已和狄遁说过，当他又在假过场，便唤：“狄老英雄，这位便是钱朋友门下足尤嘉。”话未说完，狄遁已侧脸笑：“老弟，先前不是对他们说过，叫他家大人来。我大老远到此，只为借你的光，瞻仰这位江南名手是怎样一个不得了的人，事完还要去至天台访友。似这样来了一个又换一个的，难他家大人就永不来见人么？”说完，依旧负手看山，更不答理，把对面诸人全僵在那里。

这次势更猛，纵的是有铁包的桩，虽不似只木制成的主桩，这般摧枯拉朽，散成一堆木屑，可是桩早经狄遁用金刚大力法踏折，人一上去，立即中断。喀嚓叭拉一片响过，俞正再也收不住势，二次坠落下来。坠时往下歪，恰巧近旁有桩，百忙中妄想用手去扶。不料如此，应手立折，连断了三，人又几乎栽倒，耳听狄遁哈哈笑：

“我原说他家大人不来，不和他们动手。偏生这孩大急，又怪我风景看了神，懒了一懒，打算让他占便宜算了，想不到这里的人也是这样脆弱，我不还手都禁不起，大人见面，怎好意思呢？”众人闻言，益发暴怒。有的竟将旁暗取，觑定狄遁打去。谁知狄遁竟似浑长有睛，闪躲从容，也不见得过分速，和走灯一般，一任众人四面围住，拳脚加，暗发，一下也未沾到他的上。有时对面夹攻，吃他轻轻闪过，自己人还几乎受了误伤。狄遁笑：“我和你们玩玩罢了。你们见我让你，还要动铁家伙，东西虽小，比你们却结实得多、莫要不知退，一不留神伤了自己，不好看呢。”说时，众人见他始终没往起纵，意用暗，四方集中，一齐上手，互相一递，各擎镖弩在手，虚晃一招，扬手齐发。忽听狄遁哈哈笑：“你家大人来了，我懒得和你们玩了。”声随人起，平地一纵十多丈远，向楼前飞去。

听到未句，笑声已由众人上飞渡。同时楼门内也有一人中大喝：“徒弟门快些住手，我来了。”跟着飞纵。一来一去，差不多都是一般远。就在众人闻声愕顾之间，主客二人已然会到一齐，叙起话来。众人见师父来，胆气顿壮，忙一窝风似赶去。这时连业已缓醒过来，虽还忍咬牙没有声喊痛，但那一双毒狠辣。久惯暗中伤人的双手，一只已是齐腕节骨折断，青奋起，寸许，另手除拇指外，四指反翻拗折，竟连一齐断裂，成了一个秃掌，仅剩微，挂在上面，鲜血淋漓，即便医好了伤，也成废。尤嘉终是内行，一看这伤，便知来人内功超群，平生未见，今日之事凶多吉少，就乃师亲临敌，也未必占得上风，始终没有上前，刚将连救醒，恰好乃师纵。恐众人胡说话，少时越发不好下台，忙抱了伤人赶去，还未到，主客双方已自动手。猛然心中一动，想起楼内存有许多财货和要事，少时师父胜了还好，败了如何回取，念一转，正遇曹豹听众人喊“连受了重伤”不顾看打，迎前看。尤嘉便朝他使个，令其同回取金创药给连医伤。曹豹素来怕他，只得随往楼上跑去。匆匆给连上了止血定痛的伤药，忙着往内去收拾细财。见连仍是痛泪，咬牙切齿，并不随行。

狄遁已听，来人自知遇见劲敌，示意曹豹于乃师送信求援，闻言哈哈大笑：“你放心。我不见你家大人，任你打我也不还手的。”说时，明见那伙人走来，却偏过去，向着峰峦溪，与申林比肩闲立，指烟岚，闲话云树，状若未见，甚是安闲。俞正已从桩中纵，见狄、申二人目中无人之状，恨得咬牙，正要答话，后来那伙人已自赶到。

尤嘉心中有气，因乃师一会就，还未发作，同来诸人早沉不住气，闻言微一怔神之间，全都气往上撞。俞正首先抢步上前，戟指怒喝：“姓狄的休得目中无人，凭你也见我师父？来来来，一个对一个，胜得我们，自会请我师父与你相见。”众人也跟着随声附和，拳掌，抢到狄申二人面前。尤嘉尚暂缓一时，好再叫人，只一会工夫，不如等师父快到时，有了把握再行动手，正想发话代几句，略缓僵局，内中一个绰号辣手神雕连的，毒险狠更胜尤嘉，学的又是一小巧绵的功夫，两双利爪用五行砂练过三年，下起手来又狠又快，专讲乘隙暗算，伤人致命要害之。当日一上场，便和尤嘉一样，料定来者不善，众人只叫阵，他只随同凑近，眯住两只兔，凶光内蕴，觑定狄遁，一言不发，等俞正说完话，刚要抢着上场，倏地形往前一矮，中轻应一个“好”字，话到人到，一个草上惊蛇之势，两手往前一伸，便朝狄遁腰间抓去。两下相隔仅只数尺，连这一手练就多年，乘敌无备，往前倒，又近了些，同时脚尖抓地，用力一踹，势真比箭还疾，加以尖手快，双爪并用，十步以内从没脱过空，称得起是百发百中，更厉害是哑，从不声招呼，照例抓到敌人上才行发话。距离这近，原无不中之理，在场诸人因乃师常说连手大毒，将来必贻后悔，屡加告诫，谁也没想到他发动这快，心里一喜，多半以为敌人不死必伤，万逃不过。

声随人到，又跑来一个壮汉。曹豹见是四师兄俞正，正好解围，忙答：“今日你们跟师父后用功，我正值班，遇见这位狄朋友。据申朋友说，是从新疆北天山请来的，说得一嘴好懈怠话，脚底轻功很好，想是个黑上的朋友，执意要见师父。我因申朋友屡次约来的人都言过其实，恐师父说我大惊小怪。照往日访友规矩，请他上桩过手之后，再去通禀，他又害怕，说不会这个，要先上去走一遭再过手。适才他上去走了一遍，又说不行，仍非见师父不可。正要和他理论，你就来了。”俞正本领比曹豹较，人却比他还要莽撞，闻言一看，狄遁人甚斯文，笑而立，听了曹豹那番话，并不发怒，便接：“朋友，我们这里规矩如此，我师父从不轻见外人，听说你轻功很好，兄弟也学过两天功夫，领教一下，怎么样？”狄遁见来人又是一个无知狂妄之辈，不禁哈哈笑：“听说你师父是个有名有姓的人，怎么见不得人呢？那百十小木太不结实，如不是我，早站断了，如何能在上面动手呢？不信我就试试。你先上去，只站得稳，我随后就到如何？”

直，已看他武功奇，不是庸，自己绝非敌手。正盼他一时大意踏空坠落，不料人已容容易易凌空跨到桩上，履虚若实，分明气功已臻绝，不禁大吃一惊，把先时嚣张矜夸之气去掉大半。狄遁站的是中央两主桩之一，约尺许，两竖立，相隔丈许，算是两个太极图，原备双方手前对立接谈之用，余者桩也有碗细，可是桩数寸铁包之才只两寸方圆，平锐不等。

刚想拿话找场，忽听后有人喝：“老六，申朋友又约了朋贵友来找场么？”

最怪是他和师父时常借故游，行前往往背人私语，如有要事，回来也是先后脚，好似师徒二人并走一条路，归来有所获，却又不似有所营谋。可是连艺业大，师父也人前背后不住告诫数说，大有厌恶之意，仍那么密切，其中必有原因，便答：

狄遁站不两句话的工夫，忽然说声“不好”往右一偏，也没见有什么法动作，毫不用力，右脚横右一落，又跨到第二桩上，左脚翘起，微斜，依旧一个“人”

字，钉在桩上，过不一会，忽又自言自语“这玩意立不住人，我还是跑一遍下去，见他家大人吧。”随说式一收，上不动，挨次往桩上走去。那些木桩最近的也有五六尺远近，狄遁既不前纵，也不横跃，更不施展拳法手，看去直和寻常行路一般，看不怎么大步跨远，只将双脚微抬，便由这桩到了那桩，脚步从容，不快不慢，先走里圈，由内而外，顷刻走遍全桩，纵下说：“曹朋友，你饶了我吧。这些木没什么好玩，快将你家大人请吧。”曹豹虽已服他气功，因未见他别的奇之，尚不知来人有绝大来历本领，还以为会轻功者，功重力多不能够并，有心争面，又恐吃他不倒，贻羞门，师父见怪，如就此回去通报，请人来，又觉来人语多讥嘲，拉不下脸来。

忽听连大喝：“看我…”底下“厉害”二字未喊，跟着“哎呀”一声惨叫，人从狄遁前斜着撞退回来，倒于就地，两手鲜血淋漓，人已死过去。狄遁依然神自如，笑嘻嘻没事人一般，站在原动也未动。众人立时一阵大，除尤嘉外，俱都愤怒如雷，呐喊齐上。申林见他们人多，方上前，狄遁喝：“申老弟，你又不听话么？快些躲开！”申林依言，纵过一旁。狄遁跟着扬袖而起，也不和人对手，也不纵跃，只是左闪右避，像穿蝴蝶一般回翔反复，往来如梭，里仍接遥向申林笑：

俞正本就满脸通红，闻言益发羞恼成怒，一声怒喝，方要发作，楼门内又走几个人来。曹豹见势不佳，忙回报信，迎个正着，低声说了几句，意似说今日来了扎手。内中一个似是为首之人，倏地变喝：“你两个真不懂事，哪有这样待客之理，还不快走回去！非给师父坍台么？”曹豹诺诺连声，向楼门内跑去，俞正也停了手，红着一张脸说：“你这厮暗中闹鬼，不是英雄好汉。我大师兄他们来了，少时自有你的好。”

连方收了狞容，苦笑：“我本江百绿林中人，十年前为一镖客所伤。我知他是老师侄，千里来投，用尽不少心机，看老私心大重，上等功夫绝不传人，简直无法下手。五年前，我忽发善心，偶然用三百两银救了一家老少命，还代他报了大仇。这人姓贾，老夫妻带着两个年轻女儿，都有一好功夫，自在官府手中逃。因一向生活用度都由我一人供给，激非常。其实我却是忽动凡心，看中他那女儿姿，恐他不好说话，下的苦磨功夫，日一多，到渠成。没两年老夫妻先后死，死时要将长女嫁我。我还假作了一阵，才行答应，潦草在天目山中成礼，从未对人说过，婚后甚是恩。尚有小姨未嫁，比乃姊略差一些。这日我和内人三姑说起学艺艰难、旧仇未报许多恨事。她给我想了一条人计，说她长兄亡多年，生死

尤嘉暗笑他大没骨，平日占惯上风，一旦负伤便不住。方要转，忽听连长叹一声：“师兄慢走。”尤嘉因事情说就，已然为他耽搁些时，加以师兄弟情又恶，实无心听他再说闲话，忙答：“师父命我二人往后办一件要事。师弟有话，少时再说吧。”说完，便往里走。连厉声叫：“我死在前，你二人尚记着我以前的过节么？”说时情急，用力大猛，晃了两晃几乎倒。尤嘉猛想起连来时，全是自己半扶半抱，好似一力气都没有，他一功夫，近年又从异学会采补一术，虽近女人，并未，何致如此脓包，闻言好生惊讶，随问“你受伤虽重，何致如此？师兄弟好好的，谁又跟你有什么过节，我实奉师命有事，一会就来，给你上二次药。说这伤心丧气的话则甚？”连狞笑：“真人不说假话，你明见对厉害，不是想备后场，便是想趁火打劫。老时，你还没有和他见面说话，有什么事要你去办、你休看那厮厉害，老的真功夫，你在随他多年，也只是得面。我也是前年起替他置了外家，靠内线的牌才得清楚。今日虽不定能取胜，至少也和那厮支持个一天半日，哪会随便给人翻？只放十二分的心。我们近年虽然面和心不和，总算多年师兄弟一场。我此时内伤比外伤还重十倍，也是自己不好，先算计人，中了老的诡计，平日又伤人太多，行为太狠，才有这场结果。否则就把我两臂砍断，也不会死过去。你当老神拳绰号容易得来的么？”

俞正哪知狄遁适才闹了玄虚，闻言大怒，喝：“你这厮说话怎么如此可恶？这桩，还不结实、这不过拿它当场的，又不是兵，难要它和钢铁一样么？闲话少说，快快随我上去，要不我就平地上对付你了。”随说，一个垫步便往主桩上纵去。曹豹恨来客挖苦嘴，心里只想借话回敬几句，暗中却在留神，一听来人屡说木桩太不结实，不能站人，方觉可气。俞正已然纵起，落主桩，快要站落，刚喊得一个“来”

尤嘉先仍不耐，及听说内腑已伤，又称赞乃师的本领，自己相随多年只是相，才想起连昔年对人，表面上最是恭顺谦和。自从前年起改了态度，言行狂，目无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