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真正男子汉而言“逃亡”往往是在“死亡”和“失去自由”的三种情况下,只好作出最无奈的选择。
但在温柔而言,逃亡,或许只是一次较为紧张的旅行,一场比较危险的游历而已。
只不过,她没想到——
一向有他们在就闹得个天翻地覆风云色变的老牛和大方,竟然:
一个成了麻木不仁、行尸走肉;另一个,虽然稍稍好上一些,但也唉声叹气,垂头丧气,看得出来:方恨少也多只是强颜欢笑而已!
是以,本来已将心中的温柔暂且化作刀锋的她,有时、时常、时时、常常,又有一种石上开花的感觉。
就像那一两个句子,渐渐唱成了一首歌;就似那一两个词儿,慢慢讲成一个句子。当它真的变成一个句子、一首歌的时候,她还觉得好一阵不自在、不习惯。
最后,逐渐地,她心里,只有这首歌,口里,只有这个句子。
但她唱不出来。
说不出。
她的心愈渐温柔。
愈渐失落。
因为花开了。
春天来了。
因为她看到偌大的一个唐宝牛竟为了一个女子亡逝而如生如死、不复人形。
因为,也许…
她一直缺少了些什么。
她一直在寻找些什么。
她想找个人来倾诉。
不过,在这段日子里,连一向积极乐观的王小石也比以前消沉了。
他似乎一面忙着跟唐七昧等人议订逃亡路线,一面要应付沿途的追杀与伏袭,还一面要留心唐宝牛的一举一动,更一面要留神一路上经过别人地头、地盘的礼数和禁忌,且不时得要留意京师传来一波又一波、一次又一次的武林和朝廷权力斗争、权位转移、权势剧变的消息。
这些事似成了一块一块的如山大石,都掮在王小石肩膀上——就算是一双再能担正义的铁肩,也会垮的,也要塌的。
你要一个人不再开心、自在、如意,很简单,只要你有权,你就给他个王位或官位吧,只要他的乌纱帽一戴,紫蟒袍一穿,就从此变成了个忧心怔忡、愁眉难展的人了。
——有时候,给人名和利,也一样可以达到这项效果。
温柔可不知道这些。
她也不理会这些。
她不管。
她只想寻找她没有的(一向都无)或失去的(本来有的)的事物,好让自己不虚度这一场花开,这一年春天,这一个心愿。
可不是吗?
她在大家歇息在梨村的时候,发现梨子都没熟,全是青涩的,比枣子还小,有的还只是一朵朵带点淡青的花,她就觉得很尤怨,一边吃着抃饼,听着贝齿间发出的咔咔脆响,一边想找粒可以吃的梨子。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可比红尘滚滚更易使一个年轻活泼俏皮娇艳的姑娘蒙尘。她,温柔,洛阳王温晚的掌上明珠,而今竟连苹果、李子、梨都没得吃。
一口也没得好咔嚓咔嚓。她想到就鼻子痒痒。
牙酸。
心也酸。
但她在梨叶间,仍找不到一颗可堪咀嚼的果实,却只在一朵淡绿奶白的梨花间,找到了一只美丽的甲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