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漏网游鱼 伤怀孤雁

那少年和季峦领着完颜冠向风雷堡行去。远远地便见了那在暮霭中耸立的高大石堡，堡前却有一块丈高青石，上面纵横雄放地写着“风雷堡”三字。

“是少爷和二当家的回来了！”早有几个汉子笑着迎了上来。完颜冠一辈子没瞧见过这么穷的人和这么穷的地方。对面迎过来的汉子个个衣衫破旧，油乎乎的棉袄上都卷了边，飞了白絮，更有人没有棉衣，shen上胡luan裹了一张兽pi。只有shen旁这少年和季峦的衣服还干净些，却也洗得掉了颜se。

这风雷堡全是以山上采下的石tou垒就的，块块青石光秃秃的，浑似饥馑灾民xiong前的嶙峋瘦骨。四chu1房屋上面茅草也不见几gen，地上往来有几只山羊和野狗，也全跟那垒堡的石tou一样gun满了清泥。奇怪的是住在这样穷困冷寂的地方，这群人的颜se都还很jing1神，眉宇间都透chu一gu跟那荒村敝衣毫不相pei的bobo英气。

进了石堡，便听得空旷的堡外响起两声野兽吼叫，声音沉沉的，伴着远chu1的血se晚霞，更增萧瑟之气。完颜冠shen子微缩，似是有些害怕。那少年才回tou向他一笑，dao：“莫怕，”说着伸手挽住了他，dao“有我南雁在，没什么敢欺负你！”完颜冠点一点tou，暗dao：“原来这孩子叫南雁！”

院子里正半躺半坐着一个大汉，手中举着个酒葫芦正自痛饮。yan见众人进了院子，那大汉忽然长shen而起。

他这一起shen，又让完颜冠吃了一惊。借着苍暗的暮se，只见这人shen材高大威猛之极，大冷的天，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衣，双袖褪起，louchu臂上暴突的肌rou，pei上一脸的暴起虬髯，看上去真犹似传说中的ju灵力士一般。

这最奇的是这大汉shen上横七竖八地缠了数dao铁链，从颈至xiong，再在腰间缠了数匝，随着他那走动，铁链拖地，发chu锵锵锐响。却听一旁的南雁叹了口气：“这厉泼疯厉大叔过去不知有什么窝心的事，总是不开心，喝醉了酒便这么痴痴呆呆的。”

“厉兄，”季峦望着那大汉厉泼疯笑dao“天寒地冻，何苦又折磨自己！”那大汉却不理他，只顾将酒葫芦里的酒尽数倒入口中。南雁瞧他喝得双目发红，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dao：“厉大个子，你心里又难受了么？”

厉泼疯对季峦这风雷堡二当家的理也不理，但听了南雁这轻轻的一句话，却双目发直，忽然双膝跪地，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哇的哭chu声来：“少爷，厉泼疯该死，厉泼疯该死呀”季峦见厉泼疯痛哭，却吃了一惊，低喝dao：“老厉，你又发什么疯了，莫要再惊吓了雁少爷！”

这一句“惊吓了雁少爷”几个字竟是大有功效，厉泼疯听了就悚然一惊，季峦已经挥手将南雁拉了过来。

厉泼疯脸上的肌rou抖了一抖，才将腰间挂着的酒葫芦摘下来，用力往口里guan去。那里面似是没酒了，厉泼疯奋力晃了几晃，就无奈地站起了shen，yan见shen前有一个cu大的石碾横在shen前，恼怒之下便一脚踢去。那大石碾子少说也有二三百斤的分量，却给他踢得忽地直向天上飞去。

yan见这沉重无比的家伙给他踢得飞起数丈，又呼呼地直向下坠来，众人不由又齐声惊呼起来。厉泼疯却长笑一声，踏上半步，扬起单掌一托，稳稳地接住了，又再反手一an，将石碾重重砸在地上。

众人yan见这二三百斤的重wu在他手中耍来竟如戏蹴鞠，不由齐刷刷喝了声彩。厉泼疯却晃着铁塔般的shen子，拖着铁链，哗啦哗啦地走了。完颜冠心下更觉骇然，他在大内gong中见过不少角抵力士，但那些人若是跟这厉泼疯动手较量，只怕全是不堪一击。

南雁拉着完颜冠进了大堂，借着明晃晃的烛光仔细打量着yan前这个白净却清瘦的小和尚，心里面有些huan喜：“风雷堡内什么都好，就是没有跟我一般大的孩子陪我玩，这孩子白得象个丫tou，只可惜是个哑ba！”忽然瞧见他颈上伤口，忍不住一惊问dao：“你脖子上的这伤是谁给你弄的？”

完颜冠听得他问，不禁将手抚上颈上的血痕，那地方已经结了血痂，但手摸上去还是有些撕痛。那zhong疼更多是来自心底的，一gu不堪回首的剜心般的沉痛乍然腾起，完颜冠的yan前立时一片模糊。他不愿在生人跟前liu泪，拼力咬牙ting住。

南雁见他yu哭不哭的可怜相，顽pi的少年心xing忽然发作，拍着他的肩toudao：“好了好了，易伯伯说了，大丈夫不liu泪！不过——好汉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时！到了好汉伤心时，哭个雨过地pishi！”

完颜冠给他这一“温言抚wei”泪水终于止不住地liu淌了下来，口中呜咽大哭。南雁见他哭得伤心，心下大生怜悯，手忙脚luan地给他抹泪，dao：“停，停，再哭你就不是大丈夫，你就是小媳妇！”

“这是刀伤！好毒的一刀呀，再shen得半毫就要了你的命了，”稳步踱过来的季峦蹲下了shen，虚了一双老yan，借着厅内亮堂堂的灯焰向他细细凝视着“你这小子倒是好大的命！对了，你叫什么？”完颜冠心中一动，呜呜的只干叫了两声。徒单麻早跟他有言在先，怕他说话louchu上京口音，索xing让他装作哑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