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如刍狗,一切都冷峻无比。
卓南雁忽觉脚下一软,几乎跌倒。厉泼疯惊叫一声,急上前将他扶住。卓南雁呵呵苦笑:“厉大个子,你回归江南后…去了哪里?”厉泼疯叫道:“老厉照着你的吩咐,回归江南后便一直在庐山施屠龙施长老那里安身。那日下山买粮,听得教中兄弟传讯,要在齐山聚会,老厉禀报了施长老,便一路赶来瞧瞧热闹。在路上却听得不少江湖中人议论少主。这群贼厮鸟硬说你是大宋叛逆,操他老子娘的,老子一路上打碎了三四十个贼厮鸟的满嘴狗牙…”
“他们要骂便骂,干我何事…”卓南雁这时内伤外伤齐齐作痛,但心底更是失落伤情,冷笑两声,才道“你没事便好,师尊还硬朗吧?”厉泼疯连连点头:“施长老比庐山的石头还硬朗…”
卓南雁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厉泼疯搀扶前行,想要推开厉泼疯,却忽觉五脏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景物渐渐迷离,耳中却听徐涤尘一声轻叹:“随老道来吧,送他去精舍内安歇。”
远远的人流之中,龙梦婵依旧静静凝立。隔了良久,她才觉眼角有一点亮晶晶的湿润,忍不住苦笑一声:“龙梦婵,你竟也会流泪吗?”
就在卓南雁推开厉泼疯摇晃前行的一瞬,龙梦婵蓦觉心底有什么隐藏极深的东西被触动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她口边滑落:“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傻男人,当真有趣得紧!”
卓南雁再醒来时,外面已昏暗一片,屋内一灯如豆,一双深邃沉着的老眼正向自己静静凝视,正是徐涤尘。“徐伯伯…”卓南雁痴痴一笑,转头四顾,屋内却再无旁人,只一个小风炉上煮着一瓮水,水声悠然轻响,更增悄寂。
这精舍本是荒废寺院,被明教修葺后用来安排远路群豪。但圣典之后,雄狮堂等各大门派不愿与明教多有牵连,均已下山。一些依附与明教的黑道帮派则对林逸烟半敬半畏,也不敢久留,早早四散而去。住在这精舍内的只有卓南雁、徐涤尘等数人,倒安静得紧。
卓南雁道:“厉大个子,现在何处?”徐涤尘道:“林教主虽答允不降罪于他,但他是卓教主的旧臣,适才又在圣典上大呼小叫,已给慕容智带上了思过索,命他面壁思过。”见卓南雁脸现忧色,又淡然一笑:“放心,曲流觞、彭九翁跟厉泼疯都是旧交,还有老夫在,他决无大碍。”
卓南雁才幽幽一叹:“这齐山大会,师尊怎地没来,我好想去看看师尊!”
“他是闲云野鹤,等闲寻不到的该见面时,自会再见!”徐涤尘说着眯起了眼,缓缓地道:“倒是你自己,身上伤还痛吗?”卓南雁摇头苦笑:“我身上不痛,心中却好痛!”想到林霜月快如闪电的一剑一掌和冷漠无情的言语,心中的痛楚便如潮般地涌起来。
“你还在怒月牙儿?”徐涤尘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呵呵笑道“你倒更该谢她。她那一剑不是杀你,而是救你!”卓南雁愕然抬头,道:“救我?”徐涤尘声音倏地低了下来:“你从未见过教主的手段,不知他行事何等果决刚烈。这圣女登坛之典他寄予厚望,岂容你胡闹,若是他一怒出手,你还有命在吗?月牙儿也只有抢在林逸烟之前,将你击伤。”
他说着又沉沉一叹:“饶是如此,教主说不定已动了杀你之心。老道本来是被他胁迫至此,也只得破例开口给你求情,实则已是向他公然示弱。自今而后,茶隐徐涤尘还要老老实实地做他的黄阳长老。”他的语音萧索无比,卓南雁的心底更是怅然若失。
但听“哧哧”声响,风炉上石瓮中的水汤已沸了。徐涤尘起身给他点了杯茶,递了过来。卓南雁道声“不敢”恭恭敬敬地接过,心神给淡雅的茶香涤滤,登时一静。徐涤尘自己取杯调了一盏茶,跟着又调另一盏茶,举止轻缓沉静,似采泰山崩于侧也不能使他有丝毫惊慌。“只这份养气功夫,我便一辈子难及!”卓南雁心下暗赞,忽然双目一亮,忍不住道:“道长怎地倒了三杯茶?莫非还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