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下对局的两人中已有一人拂衣而起。这人清瘦，四十开外，谈笑间将手中一把折扇“刷”地打开，现扇上龙飞凤舞的“神”二字。

沈姑娘耐着听贺不疑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终于瞅了个说话的空向他一笑，：“还差一局未分胜负，咱们不妨同去观战！”不待他答话，便径自走到卓南雁边，静静凝立。贺不疑面微变，跟刘知州寒暄两句，也一起移步观局。

直到晌午时分，这一局也是胜负未分。刘知州便命封盘，请众棋手去厅用膳。卓南雁吃罢了饭，却懒得观战，径回驿馆安歇。

两人分先，却是卓南雁执白先行。只是他的心绪还缠绕在林霜月的上，布局的几手棋便下得平平无奇，到了第三十几手上，更了一记大昏着。白落在棋枰上，卓南雁才登时一凛，暗骂自己糊涂。

孙教授忙上前引荐，这瘦居然是称霸本地棋坛多年的棋士贺不疑。贺不疑刚刚以七之优大胜了对手，见卓南雁年纪轻轻，只微微。卓南雁见他神倨傲，索昂望天，大大咧咧地连也不。

卓南雁一愣，暗：“夜人静，男女岂可同一室下棋？”但瞥见她跃跃试的清澈明眸，转念又想“这姑娘是个不拘俗礼的奇女，我若婆婆妈妈，反倒被她耻笑。”当下哈哈一笑“正要领教沈姑娘的招！”

沈姑娘凝目棋枰，两修长的娥眉微微一蹙，随即将一枚黑打在棋枰上。卓南雁不由“咦”了一声，原来她这落更是荒唐，竟是填了自己一。

贺不疑心底恼怒，待听得孙教授说沈姑娘的名，贺不疑却改容相敬，抢上前连连寒暄。沈姑娘的笑容虽柔，但言辞却疏淡简略，一拒人千里的模样。贺不疑却丝毫不以为忤，着结攀谈。卓南雁暗自一笑，转走到最后一局棋枰前观战。

听得他的一叫，沈姑娘才抬笑：“实在抱歉得。我心里恍惚了，不如这一局就此作罢。”挥手将棋枰上的棋扫开了“咱们重新分先来过，这一局丹颜定会专心致志！”

刘知州“呵呵”低笑：“二位都是棋坛奇才，本官愿意给两位引荐一下！”原来这女郎姓沈，乃是江南名气最盛的女棋士，先前孙教授所说的“途经本地的贵客”便是她。

两人谈笑间走沈姑娘那泛着幽香的洁净客房。一个红衣小鬟见沈姑娘回来，忙迎上来伺候，给两人摆布棋局，又添上了香茗。卓南雁见这沈姑娘的棋、茶盏都十分讲究，更是暗自称奇。

沈姑娘的波微微一，：“公的朋友遇上了什么难事吗？说来听听，或许小女能相助一臂之力！”卓南雁望了她一，但见她灵动的双眸在月下盈盈生辉，心底不由了，却仍是低叹了一声：“只怕…姑娘帮不上什么忙！”说着又昂起了，望着半瓯月，郁郁地“我只盼着速速下完了这两棋，为了这位朋友，在下必须及早京！”

“这是真心话吗？”沈姑娘耀喜，笑“哼，左右今夜也是无事，咱们便手谈一局如何？”

话音才落，却听一尖细的声音笑：“下还只剩下一局！”

他望明月，怔怔发呆。忽听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南公，莫非是为明日的棋局忧心？”卓南雁一震，回见是沈姑娘踏月而来，淡淡一笑，摇：“哪里！我在忧心一位朋友…”想到林霜月伤势不明，满腔愁苦蓦地涌上来，不由沉沉地长叹了一气。

沈姑娘见他言又止，也就不再问，只：“公真有这么大的把握胜我？”忽地嫣然一笑“公想必不知，适才刘知州抓阄分对，咱们恰好对垒。”卓南雁笑了笑：“那倒巧得很了。不过，我真不愿跟姑娘对局，姑娘的棋风飘逸，在下胜算不大。”

沈姑娘明眸闪烁，笑：“南公的大名曾听孙教授说过，如此才，江湖上却名声不显，真是憾事！”卓南雁暗：“你若知我南雁的大名，那才是奇事一桩。”淡淡一笑，正要自我解嘲，沈姑娘却伸纤纤玉指，抵在边，轻笑：“小声些吧，还有两局未分胜负呢！”

当晚卓南雁用罢晚饭，却觉心如麻，独自一人在院中徘徊。这是府衙专给朝廷过往官吏安排的客栈，院内没有闲人，极其幽静。院里有几棵老柳，给若有若无的夜风拂着，寂寞无比地摇晃着蔓披的长枝。卓南雁悄立在披散的柳条下，抬望月，却见那残月被黑的柳衬着，分外明亮。

似多年老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