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嗤嗤冷笑：“南雁…或是该叫你卓南雁，嘿嘿，你还没死，好，好得很！”他语声森冷，似乎从牙里面迸来的，说话间微转，已自树里闪到月光下，现一张清秀却有些狠的脸孔。

初龙骧楼的那个燕京之夜登时浮上卓南雁的心。那时他随龙骧楼主完颜亨大金右丞相萧裕的府邸，助完颜亨力擒图谋反叛的萧裕，却因他的一念之差，放走了萧裕之萧长青。想不到这时他遭困苦，却被这萧长青缀上。

一抹异样之倏地闪过沈丹颜的眸，她微微一愣，随即一排雪白闪亮的贝齿，嫣然笑：“好啊，有你这样一个少年棋仙兄弟，那真是…好得很啊！”当下叙了年岁，沈丹颜果然比卓南雁大了五岁。听得卓南雁年方二十，沈丹颜眸中不由闪过一抹轻云般的落寞之。卓南雁豪迈，懒得行那跪拜焚香的俗例，沈丹颜更不大知晓还有这些规矩，当下两人便以弟相称。

想到林霜月卧病在床，醒来后知自己前来求藥，自然望穿，卓南雁心底的万千愁楚忽然一起翻腾上来，幽幽地：“若无霜月给我毒，我早就一命呜呼了。嘿嘿，其实…即便她知那毒藥猛恶，也会立时给我去的…她为了我，什么都肯！”手抚着车内的小桌，突突发颤，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萧长青昂起来，见卓南雁面现痛楚之，却没有上前相救，不由心底大喜：“这小一直跟这女眉来去，他功力若在，自会上前抢夺。”料定卓南雁功力大损，中底气大增，仰天惨笑：“爹爹，杀您的仇人有三，完颜亮、完颜亨和卓南雁！不肖无能，那昏君完颜亮暂且杀他不着，龙骧楼主完颜亨早已恶贯满盈，只有先宰了卓南雁这狗贼，告您的在天之灵！”

那人清瘦，一张脸被树影遮住了，让人看不清容貌，只见一双眸光闪动，闻言“嗤嗤”冷笑：“嘶叫什么，叫你那些官军吗？那群酒饭袋让老在酒中添了些佐料，这会儿全睡得死猪一般！”

沈丹颜听他说得动情，芳心也是一苦，柔声：“但咱们明日便要京了。只要见了太…啊！”她陡觉背后一只有力的手扼了过来，重重地扣住了自己的脖。

见他卓然立，萧长青心底却犯了犹豫：“传说这厮在瑞莲舟会上受重伤，只剩下一气，更有人说他武功全失，却不知到底是真是假！”心底一动，翻掌戳中沈丹颜的。沈丹颜倒在他脚下。

“弟弟，”沈丹颜叫起他来，却还有些忸怩，“听说那位棋仙施屠龙也有一位传人，年岁模样，料来也跟你差不了许多…”

“她为了我，什么都肯！”沈丹颜见他说这句话时伤心绝，不禁芳心一阵烘，又是惆怅，又是怜惜，安了几句，忙又岔开话题，跟他谈起棋来。

“这个人每到夜晚，不是对月沉思，便是把玩那把玉箫，自然都是为了那个叫小月儿的女！”沈丹颜的心底忽觉一阵落寞，忽想“若我是那个小月儿该有多好。天涯海角，也有他这样一个男为我凝眸，为我忧愁…”她幽幽叹了气，“卓弟弟，又在想你的小月儿了？”

两人既然结拜为异姓弟，相互间便多了些随意，旅途中谈棋论，也不觉孤寂。沈丹颜知他急于京，便不住促护送官兵加赶路。这一回有官兵护送，更因沈丹颜份特殊，途中官府都加意迎奉，一路上倒是太平无事。

卓南雁听他笑声凄酸，心内也是一动：“萧裕为人险，但在萧长青中，却是慈父。嘿嘿

望着那双如猛兽般灼灼闪动的双眸，卓南雁心底不由一沉，却仰冷笑：“你若要报仇，只过来动手！”

他声音压得虽低，却仍让卓南雁觉得有几分耳熟。卓南雁心底疑惑顿生，沉声：“阁下何人？”

卓南雁收起玉箫，却抬痴痴凝望着那素月，怅怅地：“月亮落下去，便又去了一天！”

卓南雁一惊回，却见沈丹颜已被一袭黑影扼住脖颈，任她拼力挣扎，却如蜻蜓撼玉一般。“你要怎样？”卓南雁踏上一步，大喝“快快放开她！”

这一日天已晚，一行人寻了客栈安歇。这地方偏僻些，客栈也不算大。虽然沈丹颜谦和，但二十多位官兵一到，仍是将这小店闹得飞狗。护送的军官对掌柜的连喊带骂，让他将两最好的院落腾了来。

“我自然不会瞒着，”卓南雁神一苦，黯然“不错，我便是那位棋仙传人，卓南雁！”

卓南雁一震，颤声：“你是萧…”那人森然：“萧长青！亏你还认得老！”

晚饭之后，沈丹颜独自在屋内打谱。离着临安越近，她的芳心越是不安，她甚至盼着自己永远也不要走临安。但她知，过了今晚，明日便要京了。轻拈棋，独对棋经，她的心思却已不在棋上。

适才他听沈丹颜推心置腹地自诉世，当下也不隐瞒，便将自己如何力抗龙蛇变，中毒受伤后，又医谷为林霜月求藥之事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缕凄婉的箫声飘屋来。沈丹颜芳心一动，起到院中漫步。随风摇曳的树影下，却见卓南雁背向自己对月而立，正自凝神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