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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囚居(2/7)

只觉困神倦,便躺了下来,忽尔想到:“任老前辈武功之,只在向大哥之上,决不在他之下,而机智阅历,料事之能,也非向大哥所及。以他这等人尚且受禁,为甚么向大哥便一定能胜?自来光明磊落的君,多遭小人暗算,常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向大哥隔了这许多时候仍不来救我,只怕他也已遭不测了。”一时忘了自己受困,却为向问天的安危担起心来。

但内心总觉得:倘若岳灵珊真要相嫁,他固不会答允,可是岳灵珊另行上了林平之,却又令他痛心之极。最好…最好…最好怎样?“最好小师妹仍然和以前一样,最好是这一切事都没发生,我仍和她在华山的瀑布中练剑,林师弟没到华山来,我和小师妹永远这样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唉,田伯光、桃谷六仙、仪琳师妹…”

想到恒山派的小尼姑仪琳,脸上登时了温柔的微笑,心想:“这个仪琳师妹,现今不知怎样了?她如知我给关在这里,一定焦急得很。她师父收到了我师父的信后,当然不会准许她来救我。但她会求她的父亲不戒和尚设法,说不定还会邀同桃谷六仙,一齐前来。唉,这七个人七八糟,说甚么也成不了事。只不过有人来救,总是胜于无人理睬。”想起桃谷六仙的缠七夹八,不由得嘻嘻一笑,当和他们共之时,对这六兄弟不免有些轻视之意,这时却恨不得他们也是在这牢房内作伴,那些莫名其妙的怪话,这时如能听到,实是仙乐纶音一般了,想一会,又复睡去。黑狱之中,不知时辰,朦朦胧胧间,又见方孔中微光。令狐冲大喜,当即坐起,一颗心怦怦:“不知是谁来救我了?”但这场喜维持不了多久,随即听到缓慢滞重的脚步之声,显然便是那送饭的老人。他颓然卧倒,叫:“叫那四只狗贼来,瞧他们有没脸见我?”听得脚步声渐渐走近,灯光也渐明亮,跟着一只木盘从方孔中伸了来,盘上仍放着一大碗米饭,一只瓦罐。令狐冲早饿得肚瘪,渴更是难忍,微一踌躇,便接过木盘。那老人木盘放手,转便行。令狐冲叫:“喂,喂,你慢走,我有话问你。”那老人毫不理睬,但听得踢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灯光也即隐没。令狐冲诅咒了几声,提起瓦罐,将就到瓦罐嘴上便喝,罐中果是清。他一气喝了半罐,这才吃饭,饭上堆着菜肴,黑暗中辨别滋味,是些萝卜、豆腐之类。如此在牢中挨了七八日,每天那老人总是来送一次饭,跟着接去早一日的碗筷、瓦罐,以及盛便溺的罐。不论令狐冲跟他说甚么话,他脸上总是绝无半分表情。也不知是第几日上,令狐冲一见灯光,便扑到方孔之前,抓住了木盘,叫:“你为甚么不说话?到底听见了我的话没有?”那老人一手指了指自己耳朵,摇了摇,示意耳朵是聋的,跟着张开来。令狐冲一见之下,惊得呆了,只见他只剩下半截,模样极是可怖。他“啊”的一声大叫,说:“你的给人割去了?是梅庄这四名狗庄主下的毒手?”那老人并不答话,慢慢将木盘递方孔,显然他听不到令狐冲的话,就算听到了,也无法回答。

如此胡思想,不觉昏昏睡去,一觉醒来时,睁漆黑,也不知已是何时,寻思:“凭我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脱困的。如果向大哥也不幸遭了暗算,又有谁来搭救?师父已传书天下,将我逐华山一派,正派中人自然不会来救。盈盈,盈盈…”一想到盈盈,神一振,当即坐起,心想:“她曾叫老他们在江湖上扬言,务须将我杀死,那些旁门左之士,自然也不会来救我的了。可是她自己呢?她如知我被禁于此,定会前来相救。左中人听她号令的人极多,她只须传一句话去,嘻嘻…”忽然之间,忍不住笑了来,心想:“这个姑娘脸薄得要命,最怕旁人说她喜了我,就算她来救我,也必孤前来,决不肯叫帮手。倘若有人知她来救我,这人还多半命难保。唉,姑娘家的心思,真好教人难以捉摸。像小师妹…”一想到岳灵珊,心蓦地一痛,伤心绝望之意,又了一层:“我为甚么只想有人来救我?这时候,说不定小师妹已和林师弟拜堂成亲,我便脱困而人又有甚么意味?还不如便在这黑牢中给囚禁一辈,甚么都不知的好。”想到在地牢中被囚,倒也颇有好,登时便不怎么焦急,竟然有些洋洋自得之意。但这自得其乐的心情挨不了多久,只觉饥渴难忍,想起昔日在酒楼中大碗饮酒、大块吃的乐趣,总觉还是脱困去要好得多,心想:“小师妹和林师弟成亲却又如何?反正我给人家欺侮得够了。我内力全失,早是废人一个,平大夫说我已活不了多久,小师妹就算愿意嫁我,我也不能娶她,难叫她终为我守寡吗?”

他气愤渐平,日也就容易过了些。黑狱中日夜不分,自不知已被囚了多少日,只觉过一天便一天,想来已到盛夏。小小一间囚室中没半丝风息,难当。这一天实在得受不住了,但手足上都缚了铁链,衣无法全脱除,只得将衣衫拉上,褪下,又将铁板床上所铺的破席卷起,赤的睡在铁板上,登时到一阵清凉,大汗渐消,不久便睡着了。睡了个把时辰,铁板给他

突然之间,内心现了一丝光亮:“莫非是那些人…那些人…”想起那晚在药王庙外刺瞎了十五名汉的双目,这些人来历如何,始终不知。“难他们将我囚于此,是为了报当日之仇么?”想到这里,叹了长气,中积蓄多日的恶气,登时便消了大半:“我刺瞎了这一十五人的双目,他们要报仇,那也是应当的。”

令狐冲心惊怖,直等那老人去远,兀自静不下心来吃饭,那老人被割去了半截的可怖模样,不断现在前。他恨恨的:“这江南四狗如此可恶。令狐冲终不能脱困,那便罢了,有一日我得脱牢笼,定当将这四狗一个个割去、钻聋耳朵、刺瞎睛…”

小人,又怎称江南四友?江南四狗之中,黑白不动声,最为沉,一切诡计多半是他安排下的。我脱困之后,第一个便要杀了他。丹青生较为老实,便饶了他的狗命,却又何妨?只是他的窖藏酒,却非给我喝个净不可了。”一想到丹青生所藏酒,更加渴如焚,心想:“我不知已昏了多少时候,怎地向大哥还不来救?”忽然又想:“啊哟,不好!以向大哥的武功,倘若单打独斗,胜这江南四狗自是绰绰有余,但如他四人联手,向大哥便难必胜之算,纵然向大哥大奋神勇,将四人都杀了,要觅到这地,却也千难万难。谁又料想得到,牢房竟会在黄钟公的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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