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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jiao躯宝剑夜战豪雄浊酒狂歌屈(9/10)

小虎,可又不愿叫他进屋,既是恨这个强盗,却又疑惑他真许有其么来历,但她不由自己就张开来双臂挡住,不叫罗小虎进去。

可是幼霞正站在她身旁,正持著弩弓和箭,正因为听说甚么“亲爹”“玉娇龙”而气忿,她哪管这个人是强盗还是好人,她就手里微微一动“崩”的一枝弩箭射去,罗小虎万也未料到,就觉得左腿一疼,不由自己的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下。雪瓶却疾忙用力将幼霞推开,她匆匆返身进屋“噗”的一下吹灭了灯,然后向外面说:“快!快进屋来藏!…”

此时前院的灯光和人声已滚滚地闯进了里院,罗小虎早已翻身跃起,一跺脚,就上了房屋,雪瓶跟幼霞也在屋里紧紧将门闭住。罗小虎站在房上,他还不立时就走,向下面大声喊道:“玉娇龙已死在沙漠里了!你们快去找她的尸身去吧!”脱下了一只靴子向下面的人丛打去,下面的人不知飞来了何物,就一齐躲避,有的把灯笼也扔了,罗小虎却忍著腿痛,飞踏著屋瓦又向街上奔去,后面的人又齐声嚷著:“跑了,拿呀!”

罗小虎跑到了当街,慌忙地又蹿上了街西的房屋,又剥下一只靴子来扔在街上,赤著两只脚,踏著屋瓦乱走,但左腿却痛得很,他伸手一摸,原来箭还正钉在肉上,且有点湿的血水顺著箭流出来,他刚才并没看清是谁发的箭,他此时心里好笑,说:“好孩子!你妈妈教给你的箭,如今倒拿来射你的爸爸了!”他咬著牙,狠狠地自肉中拔出箭,并不扔,却衔住口里,头上流著汗,腿间流著血,胸中喘着气,脚踏屋瓦,胡奔乱跑,没想到又走到那座柳香楼上了。他心中懊丧著说:“原来我并没跑出多远!”腿痛得厉害,四下一看这楼上并无一人,也没有一盏灯,地下的碎盘子碎碗直扎脚,趴窗再往下看去,只见灯火辉煌,街上官人越来越多,嚷嚷之声越来越大,罗小虎就想恐怕自己逃不脱了!即使今天能找个地方躲藏一宵,但脚下无鞋,腿上有伤,到了天亮时,被人看见,还是难免被捉住,那时岂不丢人泄气!只是刚才跟春雪瓶说了那番话,她未必相信,即使信了,她也许不知我罗小虎确实是谁?绣香还许不信我真来到这里,妈的!我半天云是在新疆闯荡起来的,在沙漠享过福,草原里做过好梦,如今快五十了,玉娇龙跟花脸欢又都已死,我死在这里也不算冤,但死也得死个英雄、爽快,还得叫绣香、春雪瓶全都知道知道我!

于是他不禁独自发出傲笑,遂手扶著窗台,扯开了嗓子,先向下面喊几声,然后又唱:“天地冥冥降闵凶!”

下面的人一听,齐都惊讶的喊说:“啊呀!他又跑到楼上去啦!”当时灯笼照著人众,照著刀光枪影又进了楼来。罗小虎旁若无人,接著再唱:“我家兄妹太飘零,啊呀我的玉娇龙,死在沙漠中!父遭不测母仰药…我罗小虎是个大英雄,我的女儿春雪瓶!”歌声极为高昂,慷慨悲壮,唱到这里,他脑里的词儿都乱了,而仙人剑张仲翔那些人也都爬上楼来了,他就回首骂道:“你们要想来捉我,可他妈的捉不著!”先把手中的宝刀使尽生平之力向窗外抛去,也不知抛到哪里去了,这时灯光已照遍了全楼,十几杆钓竿子齐向他来钓。他却又由窗口将身向下一跳,如一只夜半的飞鹰似的,落于平地,跟上回一样,还是没摔著,只是左腿太痛,不由得坐在地下。

两旁有些个官人见他飞下来了,反倒都吓得避在旁边,罗小虎挺身而起,大笑着说:“来吧!你们快拿吧!”这时楼上的人才“咕隆咕隆”又往下跑来,罗小虎先自己背上手儿,叫人绑上他,他依然笑着,口说:“劳你们的架,把我抬到衙门去吧!我的腿伤真疼!”

鹰眼高朋过来说:“好汉子!你放心!我们准能对得起你!”当下他叫四个人抬著罗小虎,还有人帮助托著,架著,罗小虎仰面朝天,看着星星都向他眨眼,像是玉娇龙的眼睛,月牙儿向他发笑,像是玉娇龙的樱唇,灯光、人群都围绕著他,他就被交送进了抚台衙门。

街上一场大闹,这才消停,更锣迟迟,敲了三下,这时附近的几家商店,全都由惊慌而入于宁静,可是人还都没有睡,因为太刺激太兴奋了,都睡不著。及至听到大盗已经被捕的消息,大家却都纷纷地谈论起来,尤其由那大盗的口中牵涉到了玉娇龙、春雪瓶这两个在新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就更便大家的谈论增加兴趣,增加惊讶。

可是,连那吉升店里的人,也不知道那秀树奇峰小王爷春雪瓶就在附近,原因是当这次绣香、幼霞等众人先来到迪化城之时,绣香就怕因为春雪瓶的名气而在这里惹出甚么事,她就与她的丈夫和幼霞全都商量好了,嘱咐那几个车夫,到了迪化,只说是萧千总的家眷,却不可说甚么“小王爷”春雪瓶等等的话,几个车夫当然连声地答应。

其实就是不嘱咐他们,他们也不敢说,这是玉娇龙十几年来在新疆树下的威名,连三尺童子都知道也对她们的名字加以避讳。在店里住了这些日,那几个赶车的走了,因此没有人晓得她们是与春龙大小两位王爷有关。

此刻,雪瓶又到院中来查著了一会,闻知那大盗罗小虎已被官人逮捕之事,她回到屋里就向幼霞顿脚,说:“你怎么那么莽撞?没容他把话说明白你就放箭,你不射伤了他,他也不至于被擒!我知道,你总是要显著你会放箭,可是,事情也都叫你们给弄坏了!那回韩铁芳的事也是如此,若不是你们在中间搅,咱们也不必到这儿来!”

幼霞闷闷地不言语。雪瓶又将灯点上,显出来一副气急懊悔的脸色,依然抱怨著。

幼霞忍不住了,蹶著嘴儿说:“我也知道你向著外人,不向著我们自己!韩铁芳跟这罗小虎,他们与咱们有甚么相干?一个是自命他是三爹爹的朋友,这一个大盗,又愣敢叫出三爹爹的名字,还胡说他是你的甚么亲爹!你还怪我生气!怪我射他?”

春雪瓶摇动著身子,忿忿的说:“刚才的事,咱们做的大不光明,我爹爹生前决没做过这样的事!何况…”她把声音小了一点,又说:“昨夜到官花园去搅闹的是咱们两人,杀死铁霸王的是我,怎么可以叫别人替咱们顶罪名?”

幼霞说:“反正他也不是好人!”

雪瓶心里还有话,可是不能对幼霞说出来,尤其是有许多疑问,更非得去问绣香不可,当下她就急匆匆向屋外去走,幼霞赶紧追出来,问说:“你要干甚么去!”

雪瓶回首又笑了笑,说:“我看看绣香姨姨,她也许已经吓坏了。”

于是她们就去叫绣香那屋子的门,屋里黑忽忽的,门却从里边顶得很严,雪瓶向里边叫了两声,萧千总先点上了灯,才把门开开,雪瓶一推门,他就探出头,慌得发不出声音来,说:“这可怎么办呀?”身后边的幼霞也要跟进来,雪瓶向身后摆摆手,幼霞才迟疑地在门外止住了步,雪瓶就匆匆地走进里屋。

灯光下,见绣香坐在炕头,正以手帕拭泪,萧干总随著进来,又沙哑著嗓音说:“雪瓶姑娘!明天一早咱们就赶紧走吧!现在的事情可是越闹越大了,半天云罗小虎又出来啦!而且他已找著了咱们,这可真是又惹祸、又丢脸!”

雪瓶摇摇头说:“其实也不至于惹甚么祸,只是…”过去坐在绣香的身畔,问说:“只是我不明白,这个罗小虎,究竟跟我的爹爹有甚么渊源?我真不明白!前些日子在沙漠里我就遇见他一次,他口出狂话,说我是他的女儿,我用箭把他射走了,不想今天,官人追著抓他,他还敢到这里来,又说了那些话,想姨姨也听见了!…”

绣香摇摇头说:“我也不大明白,我知道,你爹爹生前并不认识甚么罗小虎。”

雪瓶说:“我不信!那人又不是疯子,他不会无缘无故说那种话!”

绣香却低下了头不言语,萧千总在旁边连声地叹气,向他太太说:“你就说实话吧!你不说实话,雪瓶姑娘她总是跟猜谜似的,心里不能够舒服,她心里不舒服,就总舍不得离开这儿,不离开这儿,说不定明天后天就许受罗小虚的连累,你们还都不要紧,都是娘儿们家,我呢?我大小是个千总官儿,我受得了吗?”他急得真要哭出来。

绣香拭了拭眼泪,才说:“你先到外屋去,容我慢慢跟姑娘说!”

萧千总说:“我还得求你快一点儿说,说完还得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儿赶紧走!”

绣香跟雪瓶都没有理他,等他出屋去之后,绣香这才向雪瓶说:“你爹爹生前之事,你都不知道,除了我之外,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尽如,向来我不说,是因为你爹爹脾气不好,不愿人稍微提到她的一点往事,我也不忍得说,说出来也太不光荣,易遭人耻笑。可是,其实你爹爹是个刚强节热的好人,她一生受害,就受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她小时候的老师,那个人名叫高云雁,在明中教她诗文,暗中传授她武艺,把一位千金小姐生生给教坏了。她一生就因为会武才致这样命苦。还有个高师娘,是一个女贼,那人,也与她的离开家门、流落新疆…直到她死在沙漠、她的亲哥哥都不敢相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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