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仙见母闻言以后，面上时悲时恨，晴不定，好生忧疑，和萧玉二人一同注定畹秋面上，各自担心，连大气也不敢。正悬念间，忽见乃母角间微狞笑，愁容立时涣散，面泛红，已不似先前死气沉沉。心方略宽，畹秋已着低声唤她近前。畹秋虽然不避萧玉，当着本人提说亲事终是不便。刚附着女耳朵断断续续勉说了受伤经过，还未落到本题上去，人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作声不得。萧玉忙端了杯开过来。畹秋作笑容看了他一。瑶仙接喂了两。畹秋见萧玉满面戚容守伺榻前，心中越发疼，无奈底下的话更不能听，打算略缓气，令瑶仙将他支开再说。瑶仙听乃母连被萧逸夫妻母羞辱打伤，咬牙切齿，心如刀割，又见乃母气息仅属，病势甚危，话都接不上气，还是说个不休。暗忖："母亲机智沉

萧逸见她毫不悔悟乞怜，反以虚声恫吓，不禁怒从心起，喝止之后，说完了适才那一席话。畹秋终是情刚，经此一来，益发无颜下台服低。当时愧恨加，又羞又急，哇的一声，吐满鲜血，就此死过去。隔了好大一会，知觉渐复，昏沉中觉着脑涔涔，天旋地转，中仿佛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透气不，难受已极。耳旁隐闻嘤嘤啜泣之声，勉略稳心神，睁开倦一看，不知何时，已回到家内，女瑶仙同了萧元长萧玉，双双坐守榻前，正在垂泪悲泣呢。猛地想起前事，不禁心慌，只苦于说不话来。

人当失意之际，任是多聪明的人，也会荒疏错失，举措皆乖。何况畹秋丧变之余，遭此意想不到的挫折惨败，心无异上数百枝利箭。来时刚刚苏醒，惊慌迷惘，没有平日那么心细，以为照理峰不会有人。既未查看那雪中橇印过了那堆冰雪还有没有，何为止，见了萧逸又是三心二意，没有先打主意，明明见情形有异寻常，仍然倒行逆施，妄想离间。以致不但没把敌人心说，反使恨上加恨，毒上加毒，终致一溃永古，不可收拾。自己败名裂，还连累女、婿死生，受尽磨折凶险，岂非聪明反被聪明误？

瑶仙虽不知乃母恶贯满盈，自作自受遭了报应，但是天亮前闻得守墓人报信，说乃母不顾穿着素服，赶往萧家。天亮后，萧家便说乃母得了暴病，着人抬来。两家至亲至好，这样重病，萧逸并未亲自护送；适才门取，明明见他父四人同了两个门人，由祠堂回转，又是过门不，未来存问，料定其中必有原故。此时畹秋牙关闭，面如灰土，通冰凉，情势危急万分。正在焦愁，恰好萧玉前来拜年，帮助她用萧家着人带来的急救灵药救，又，上下推拿，直到过午，人才渐渐回生。一见乃母瞪着两只满布红丝的泪，愁眉皱，嘴连张，语不能发声之状，便料她想问来时的情形。好在使女不在跟前，萧玉父母是乃母死党，本人更是自己没齿不二之臣，无庸避忌，便把适才萧家抬回情景依实说了。

夫妻全家同归于尽。只要你敢留村中，或是时常回来看望你那老少四个畜生，休想打我手内逃得命去。即使不再回来，也只是便宜你一个。"

畹秋最怕的是萧逸当着村众宣示罪状，死名辱，还要累及无辜的女。知觉一恢复，首先关心到此，急得通汗，神魂都颤，惟恐不幸料中。及听瑶仙把话说完，才知萧逸未为己甚，看神气不致向外张扬。当下一块石落地，不由吐一血痰，跟着又一浊气，心便轻松了一半。忙把倦闭上，调气养息。瑶仙又忙着喂了几药汤糖。过有片刻，神志稍清，只觉周伤奇痛彻骨。静中回忆前事，时而愧悔，时而痛恨，时而伤心，时而又天良微现。想起孽由自作，不能怨人，尤其萧逸居然肯于隐恶，越觉以前对他不起。似这样天人战了一阵，猛想起大仇敌已经回村，听她气，虽说不肯诛求，以后终拿羞脸见人，这日如何过法？想要报仇，又觉无此智力。加以事情败，党羽凋残，人已有了戒心，简直无从下手。就此一死，又不甘心。思来想去，想到萧玉人颇英俊，又苦恋着女，二人倒是天生一双佳偶。只惜目前年纪俱轻，难成家业。莫如借着夫亡心伤之名，长斋杜门，忍耻偷生。挨上两年，暗中与他母二人商量停妥，乘人不备，将村库中存来买货的金沙银两盗取一些，偷偷逃山去，再把村中情形向外传扬，勾引外寇来此侵害，使全村都享不了这世外清福，岂不连仇也一齐报了？越想越对，料定魏氏也难在此存，必听自己摆布。只丈夫灵柩无法运走，是桩恨事。她这里已熄昏灯，又起回光。

骂完，忽想起自己在说狠话。可是年来林泉优游，夫妻恩，就到萧家，也不过陪了女前往学武，偶然给她指武功，本早就抛荒，力业已减退。萧逸全家，连小的看去都有了底，大人更不用说。昨晚仇人本领，竟比他丈夫还要厉害。谋已，人家必有防备，休说斗她不过，近都难，这仇是如何报法？有何好计，可以一网打尽？实想不。边想边往前走，心气一馁，重又转念到仇人业已回家，即使所说不肯重圆旧好的话是真，难前事也隐而不言？萧逸得知此事，岂肯甘休？照他为人，定要当众声讨。自己败名裂不说，女纵不株连，也难在此立足；小小年纪，一朵鲜也似的幼女逃村去，地棘天荆，前途茫茫，何堪设想？此时母女二人的吉凶成败尚自难料，怎能先想报仇的事？仇人创痛，分明是在外面苦练了多年武功回来报仇。如非另有毒恶方法报复，也决不会已落她手，又这等便宜放掉，必想当着全村的人明正己罪，借此向丈夫洗去污名无疑。果然这样，倒不如认作冤孽先寻自尽，女或者还有一活路。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怦怦。思来想去，这等罪孽不了十天半月，定要受。目前只有万分之一的指望：但求神天默佑，仇人怀恨丈夫，暂时竟未吐实，或者还可挽救。想时正经萧逸所居峰下，立定又想，丑媳妇难免不见公婆，迟早不免，何不先观察一个分晓，以便相机行事。把心神放稳，仔细寻思，决计当时冒险蒙羞，先见萧逸探个虚实，如真事犯，索拼忍奇辱，用苦计背了人痛哭，自吐罪状，历述暗害仇人，实由以前相之，痛致悔恨。他平日对自己本非无情，只为有个仇敌在前，瑜、亮并生，遂致舍此取彼，想旧情总还犹在。事已至此，也说不得甚么丢人舍脸了。想到这里，不禁颤，心都急成了麻木。一跺脚跟，着，贾勇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