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之间,一阵呼喝之声,遥遥破空传来,当下不期然地缓了奔势,细察声音来源,似发自半里外的竹林之中。
为了赶上会期,不愿多管闲事,身形再紧…
突地,不远之处,数条黄衣影投向了竹林之中。
目前扛湖中,以黄衣为标志的,除了东海黄金城之外,可说别无分号,而黄金城在中原武林的对头,可能只有死城一派。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柳玉蝉。柳玉蝉率人入中原的目的,是奉母命寻觅外公戚嵩与外婆冷罗刹的下落,曾托自己传信,虽然信已带到,但她要找的人,先后都惨死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已以啖鬼客的姿态出现,向柳玉蝉谎言宇文烈已丧命死城时,她激愤地要替自己报仇。这一份情谊,的确感人。
目前死城气焰万丈,十二门派式微,黄金城不失为一股力量何况是敌忾同仇,正邪不两立。于是,他折转身向竹林奔去。
竹林广袤,隐约可见黄衣人影游动来往。宇文烈凭其盖世身手,直欺竹林深处,而不惊动那些负责警戒的黄衣人。
林中央,是一间破败的关帝庙门口横陈着三具黄衣人的尸体,另有五个黄衣人正在庙门左侧挖掘,看样子是要埋葬死者。
阵阵宏喝之声,从庙内传出。宇文烈如一缕轻烟般飘入庙中。
芜草没径的院地,业已被掌风扫平,数十黄衣人,围在院地四周的阶沿上。
院中,一个黄衣老人与一个白发黑衣老者,打得难解难分,双方忘命狠扑,快速猛攻,几乎连身影都难分辨,只见一黑一黄两团影子在闪动飞掠。
宇文烈目光如电,虽然不辨交手人的面貌,但身影招式却看得极是分明。
黄衣人是黄金城下无疑了;那黑衣老人,使他联想到了死城。黑色也勾起了他潜意识中的杀机。
一声暴喝过处,黄衣老人栽落圈子之外,四围起了一阵鼓噪…
宇文烈隐身在廊柱之后,黄衣老人栽落之处,在他面前不远,目光一扫,不由大吃一惊,这黄衣老人,赫然正是黄金城总管申无忌。记得在万虺谷外,申无忌在两招之内,夺下沈虚白的折扇,功力不谓不高,这黑衣人会是谁呢?心念之中,目光扫向院地这中。只见那白发老人,口血殷殷,身形摇摇欲倒,显然内伤不轻,他之胜申无忌,极为勉强。
当目光停滞在白发黑衣人面上的一刹那,他只感全身雷击似的一颤,连血脉都在这瞬息间冻结了。
天,难道会是他?不可能,定睛再看,一点不错,是他,死城前任总管白发老人戚嵩。
难道是白日见鬼不成?戚嵩惨被杨丽卿活埋而死,白小玲代自己把人埋葬,莫不成死人会复活?突地,他想起了冷罗刹在山腹秘宫之中曾说过,戚嵩埋骨之所,是一座空冢,里面根本没有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蓦在此刻,一条纤纤人影,投射入院。她,正是黄金城主的女儿柳玉蝉。
柳玉蝉娇喝一声:“死城老狗,拿命来!”纤掌扬处,响起一声惨哼,戚嵩口血狂喷,踉跄退了三四步之后,跌坐地上。
柳玉蝉身形一欺,纤掌再扬…
宇文烈亡魂皆冒,如任柳玉蝉下手,势将演成灭伦惨剧,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喝,四宇皆震,积尘纷落,人也跟着飞射入场。
柳玉蝉陡地撤掌回身,数个黄衣人,已弹身扑了上去。
宇文烈轻轻一挥掌,迫退了扑近身来的四个黄衣人。
柳玉蝉惊呼一声道:“啖鬼客,是你阁下?”这—惊呼,四个黄衣人才没有再进击,四周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向这紫衣蒙面人,啖鬼客三个字在短短时日之内,巳然轰动了整座中原武林。
宇文烈急声应道:“正是在下!”
柳玉蝉秀目泛煞,沉声道:“请阁下稍待,小女先打发了这老…”
“柳姑娘,你太健忘了!”
“怎么,阁下…”
“柳姑娘在万虺谷,曾与这位老人照过相!”
“他…是…”
“宇文烈曾经向姑娘在事后介绍过这位老人的来历。”
“他,哦!难道是…”
“你外祖父戚嵩!”
“什么?”
“姑娘的外公!”
“该死!”柳玉蝉如遭雷击,粉腮顿现苍白,蹬蹬蹬退了两三个大步,娇躯簌簌直抖,樱唇连张,就是就不出话来,惊震至极地望着坐在地上的白发老人。
戚嵩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栗声道:“你…说什么?”
宇文烈激动地道:“这位柳玉蝉姑娘,便是东海黄金城城主之女,而城主正是使阁下当年夫妻反目成仇的失踪女儿戚依萍!”
“真的?”戚嵩蹬地一个踉跄,老脸一阵抽搐,过分的激动,使他口血又告溢出。
柳玉蝉嘤咛一声,冲前几步,跪倒戚嵩脚前,抱住老人双足,悲呼一声:“外公”便自号啕痛哭起来。
当然,这哭,一方面是亲情孺思,另一方面是她方才险些毁了这老人的自咎。所有在场的黄金城高手,全被这转变而惊诧得发愣。
总管申无忌,也挣扎着立起身形。
戚嵩颤抖的手,放在柳玉蝉的头上,频呼:“孩子,起来!”
久久之后,柳玉蝉悲怀稍刹,才含泪道:“外公,蝉儿不知冒犯,几乎…”
“孩子,既是不知还提它做什么,外公我不是好端端的吗!”
柳玉蝉站起娇躯,目光仍停留在外公面上。
宇文烈为了转移气氛,发话道:“柳姑娘,这误会是如何引起的?”
柳玉蝉自疚的目光,再深深地注了老人一眼,才道:“属下发现外公的行迹,认出是死城中人,追踪不舍,到这庙中,三名弟子毁在外公之手,所以…如果不是阁下及时阻止,后果已不堪设想。”
宇文烈点了点头,道:“总算古人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