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酒杯,把烛台放在原处,在席上各人身后转了一圈,每人面前放了一个酒杯。除去秃老左一人以外,她又伸出白玉般两个指头,在每人颈骨后面捏了一把。这般人的脑袋本来一个个向下垂着,经她捏了一把以后,马上变成有皮无骨一般,一个个的脑袋象折叠似的紧贴在胸口了。
她倏地刀交右手,却反手倒提,刀锋朝下,刀背贴臂,玉臂微弯,有尺许长的锋刃,露在肘外。向我瞅了一眼,面上还是笑嘻嘻的。身子越过秃老左座位,到了玉面狸背后。
玉臂横肱一挥,玉面狸的脑袋骨碌碌从胸前滚到桌子底下去了。她左手立时拿起面前酒杯向腔子窟窿里一塞,颈腔四圈皮肉往里一收,立时紧紧的把酒杯嵌在里面,一点血花都没有冒出来。
她这样从玉面狸起,一刀一个,一个腔子塞一个酒杯,疾逾飞电,浑如切莱一般。只听得叭哒、叭哒脑袋掉地的声音,一霎时九个脑袋都滚入桌底。席面上九个脑袋一掉,只有秃老左依然活着,依然戴着脑袋。可是他已经急痛攻心,直挺挺仰在椅背上晕厥如死。
我坐在上面也几乎吓昏了心,慌不及把袖子遮了面,一个劲儿念佛。却听得小姑娘嘴上赞了一句‘好刀’,咔喳一声,手上这柄刀又插在席上了。她把刀一插,桌上碗碟齐震动,把晕死的秃老左,又悠悠忽忽的惊醒过来了。
那老尼厉声喝道:‘秃老左,十年前你和你党羽唱的一幕拿手好戏,你当然还记得。此刻我照样做给你瞧,大致不差什么罢?你当年居然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毒辣手段,无非为了你妻子玉面狸两个兄弟身落法网,被一位朝廷命官依法处决。其间毫无私仇私恨,你却听信玉面狸的床头哭诉,不计利害,暗排毒计。在那位朝廷命官归隐洞庭之后,正在中秋赏月一门家宴的晚上,你却仗着手下飞贼潜伏那位命官家中,暗在酒内下了蒙汗药,把一门三代蒙昏过去。然后你率死党跳进院内,一门三代连带几个下人,都被你刀刀斩绝,还把酒杯一个个嵌在腔子里。你又搜劫金珠满载而归,最后一把火,把这一门三代都葬身火窟之中。’
‘在你以为做得干净异常,哪知天网恢恢!他家偏有一个忠诚老仆,躲在庭前桂花树上,没有被你搜出,亲眼看你们下此毒手。等你们一班恶徒走后,连夜逃出洞庭,拚死爬上衡山,寻到我隐迹之处,向我哭诉。我知道天下罪孽深重的恶徒太多,我隐迹深山,也不愿多管人家是非,可是那一门惨死的人家不是别人,那位命官就是我同胞手足。我岂能不管?!立时下山,云游三湘七泽,追踪恶徒,凭你们这点微末武功,岂是我对手?’
老尼继道:‘你这万恶匪徒,消息倒还灵通,居然被你打听得我与这家关系,吓得你率领几个死党,带着妻子离开湖南,投入白莲教中,隐求庇护。你又没有料到白莲教被官军剿散,弄得你无家可归,又投入河南山寨盗窟之中。被我得着踪迹,独身拜山,指名索取。你却胆小如鼠,不顾山寨义气,带着妻子从后山落荒逃走,害得山寨盗魁死我掌下。’
‘一晃多年,居然被你漏网。想不到日前带着我徒儿在巫山脚下,雨后看山。机缘凑巧,在山腰一所破庙里,巧逢七个匪徒劫掠富家以后,聚在庙里大吃大喝。醉后漏言,讲起你从前所作所为和现在隐迹处所,仍和白莲教藕断丝连,假充好人,暗地分遣党徒沿江截劫。被我师徒暗地听到,喜得确信。立时授计我徒儿,先杀死你手下七个党徒,送个信与你。其实我自己早已暗伏此地,细查踪迹。此次落在我手中,不怕你再逃上天去。我却不能叫你立死,要瞧瞧你心肝,是不是和人类一般?’
老尼又道:‘我特地要布成十年前你下毒手时的景象,教你自己经历经历,教你亲身尝一尝这样滋味。原来你心肝也和别人一样,也知道这样局面,太惨太毒,只求闭目速死。我算一算当年一门三代连同下人,一共被你杀死十六口人命!